白櫻成林  第二十八章憶往昔(珍蜓篇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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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滿樓的老板娘隔了整整五天才回來。她不急,可急壞了那些恩客們。於是當晚一開張,恩客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湧了進來。
    “蕭兄弟,別看這是妓院,這裏麵的姑娘可有不少是清倌。”一個便衣打扮的男子半拖著一個約摸有而立之年的男子往花滿樓裏擠。
    “季兄,我知道,可我實在不喜歡這地方。”麵容清秀的“蕭兄弟”一臉無奈的模樣。
    “你進去就知道了。尤其是······”季兄拚命挪出空地往裏麵鑽,“裏麵的頭牌,叫容燁的,不僅容貌傾國······傾城,舞姿頗有昔日首舞女珍蜓之······風、風。不觀摩一番簡直是······是遺憾呐!”
    蕭兄弟遲疑了一番,到底還是進去了。
    進入花滿樓,裏麵燈火輝煌,四處是姑娘和恩客,還有遍地鮮花。
    季兄帶著蕭兄弟一路到了二樓的雅間。“今天是容燁出場,我特地預定了這個靠近舞台的位子。蕭兄平日朝堂之事忙得太多,夫人又病故,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嘛!”
    蕭兄弟看著還空無一人的舞台發呆。“頗有首舞女珍蜓之風”,那就看看吧。
    “蕭兄弟你先坐著,我去問問媽媽什麼時候開場。”季兄說著就又跑了下樓。
    四處人聲嘈雜,調笑之聲不堪入耳。蕭兄揉了揉耳朵,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品著。
    不一會兒季兄領著兩個姑娘回到了這邊,蕭兄雖然心裏不舒服,也隨著他去。畢竟到妓院不叫姑娘陪著的人怎麼看都是另類。
    “還有半個時辰,蕭兄就先和這位瀟湘姑娘喝酒解悶。反正等也是等著。”
    “有勞季兄費心。”
    “哪裏哪裏。”季兄說著眼睛已經看著懷裏姑娘雪白的脖子了。蕭兄也隻當自己沒看見,繼續自斟自飲。
    惹得瀟湘眉頭輕蹙。“瀟湘姑娘若是覺得無趣,可以陪著季兄,我不介意的。”
    台下人群漸漸多了起來,穿得暴露的侍女穿梭在走道中間忙著給恩客和姑娘們端菜。
    “要開始了呢!”季兄滿眼興味地看著在舞台上撒花的侍女,一臉迫不及待。
    慢慢的,舞台上空,鮮花飄灑,紛紛揚揚,美若仙境。笛音奏響,全場寂靜。舞台上隻剩鮮花,舞台邊也沒有了走動的人。芳香遠送,沁人心脾。婉轉纏綿的低唱慢慢響起,仿若美人在耳邊喃喃細語。仙子一身紫色紗衣從天而降,麵紗下的容顏若隱若現,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
    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身邊的姑娘,癡癡地看著這幅場景。
    舞姿絢麗,自不必多說。
    二樓雅間的蕭兄,唇邊卻是一抹輕嘲。“果然,終究沒有人能比得上你的境界,小蜻蜓。”他任由舞台上的仙子多麼飄然若仙,隻是靜靜看著她的身姿,對她的舞藝卻不抱多大興趣。眼光流轉之際,看見台下一個高個身影閃過。看錯了吧,那人消失了都快六年了。更何況,她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
    “蕭兄真是高雅,美色在前卻絲毫沒有愛慕之心,兄弟我自歎不如。”一曲終了,仙子已經離開。季兄摟著蕭兄弟的肩膀口齒不清地說。
    “我去方便一下,季兄你盡興。”蕭兄弟扳開他的胳膊直接走了出去。呃,茅房在哪裏?剛剛忘了問了。
    現在舞台上還在表演,似乎沒人會管自己問什麼問題,也不會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想上茅廁。罷了,先自己找找,然後碰見閑人再問一下吧。
    走過過道,大樓後麵是假山和草木組成的花園,花園裏還有幾處小屋,風景倒算清雅。一路上也沒人,幾乎大家都在大樓那邊觀舞。偶然聽見一個尖細女聲似乎正在和什麼人交談。聽了一會兒,她們似乎是在說舞台上似乎這一回鮮花搭配的不好,下一次要注意不要太豔這一類的話。終於找到能問的人了。他抬腳就往聲音來源走去。走近時,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背對著自己正和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說話。那人簪子、步搖堆了滿頭,時已近夏,她還穿著厚重華麗的衣服,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不仔細看下來,還真以為這人是個胖子。高高的衣領擋住了脖子,細看才能發現她脖頸頎長。她身體似乎是不自覺得站直,雙腳並攏,雙手相握。這樣的背影,六年前,自己曾看過,近距離地,甚至是觸碰過。
    會是她嗎?曾經名動整個大延,曾經讓無數人拜倒的舞女。不會吧,她那麼冷傲、自命清高,怎麼可能這副打扮,怎麼可能流落在這種地方?但是,會這樣偽裝的隻有她吧,不然她的容貌走到哪裏都太顯眼了。
    於是輕輕走近,輕輕在她身後試探著說:“原來真是你。”
    那人身影似乎一僵,慢慢回過頭來。他嘴角立刻抽搐得相當可觀!這人什麼打扮!承認你妝品不缺,但也不至於滿臉塗得都有寸把厚吧!胭脂是上好的,但是至於把嘴都弄的和血盆大口一個模樣嗎!還有你把金粉和胭脂混起來抹眼皮是什麼意思,告訴別人花滿樓生意很好麼!
    “公子找小女子有事嗎?”那人舞者繡帕一個勁往他身邊靠。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他甩袖就走,生怕她靠到自己身上,生怕自己沾染到一點她身上的味道。
    “公子好走。”她繡帕一揮,就轉身繼續和小廝講舞台布局去了。然後她又用繡帕輕輕擦了擦掌心冒出的汗。
    小廝離開了,她又轉身看了看“蕭兄弟”離開的地方。自己又在想什麼呢?不是早就決定與他斷絕一切關聯了嗎,自己剛剛又為什麼緊張?
    她繼續忙著接下來的表演安排,然後又是收拾場地。等到歇息下來,已經是清晨。人們起來開始一天的工作,而花滿樓也該關門歇息了。
    她坐在鏡子前拿下一頭的珠飾,看了看臉盆的水,還是放棄了洗臉。那副臉,還是不要露出來的好。
    脫下外衣就躺下了,一身的汗,沒力氣也沒心情去好好清洗。
    躺著,沒有刻意入睡,倒也睡著了。夢裏——
    酒樓裏人頭壓著人頭,爭相看著一樓中央的舞台。那上麵一人水色長裙,淡粉護胸,淡藍披肩,整個
    人都清雅地不似凡物。衣帶飄動,長發飛舞,比九天仙子更勝一籌。
    門外有人嘰咕:“這裏麵的是誰呀?來看她跳舞的都是達官貴人呢!我們好歹也是捕頭,居然都被安排到外麵了。”
    “她你都不知道!珍蜓啊!哪個酒樓能邀請到她跳上一曲,當年的利潤抵得上以前三年利潤的總和呐!多少達官貴人都隻求她能俯身一顧,可追隨她的人多,一個個權力互相製衡,誰都不敢先動她呀!”
    “她這麼有名?”
    “你傻呀!長這麼漂亮的這天底下能有幾個?”
    “原來都是衝著她漂亮來的。”
    “不隻漂亮,她腦子也好哩,不然一個舞女能保持一身清白到現在?而且她一年隻跳兩曲,一個元宵節,一個中秋節。不然誰請都不跳。”
    “老兄,我看你還是少理她些吧。她這樣的女人我們這輩子都是夠不到的,不如回家照顧照顧自己媳婦,比這些念頭實在得多。”
    “誰不知道這些,可她一天沒嫁人,誰心裏沒個想頭?”
    ······
    掌聲雷動,就知道裏麵已經結束了,外麵的人自覺讓開一條道,讓她離開。她身後還是黑壓壓的一群人跟著。珍蜓走過之處都是一陣蓮香。她抬眼過去,一個個奉承的笑臉和嫉妒的臭臉,讓她厭倦。可她再厭惡,也要麵對這些。於是每次都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走自己的路。於是人人都說珍蜓眼高於頂,潔身自好,不是好相處的人物。
    再走幾步就是接她的轎子,一個手執畫扇的公子站在人群前方:“在下對姑娘方才舞曲有些看法,不知姑娘可有興趣一聽?”
    她停下腳步,看了這個人一眼。應該是家境還不錯的公子,雖然衣著並不華貴,書香世家的氣質卻顯露出來。周圍的人隨即就是驚呼聲:珍蜓居然為一個毛頭小子耽誤行程。而更多的人就是趁這個機會再多看珍蜓幾眼。
    “公子請說。”
    “在下蕭紹沿,方才姑娘是用琴伴舞,其實那首曲子本是笛曲。琴雖有剛柔相濟之效,笛聲卻能更為悠揚清潤。姑娘不妨一試。”
    出道之後,讚揚聽得太多,倒是頭一個有人說自己的不足。眼前這個公子眼神純粹,不像那些人惺惺作態,也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欲望的感覺。這樣沒有被染上汙濁的人是值得信任的吧。“我會考慮的,多謝。”
    “無妨。”
    踏進轎子之後,輕輕掀開窗簾,那個公子還在看著自己。其實身邊像他這樣追求自己的人有很多,他倒是第一個敢以如此平凡的身份和自己交流的。“蕭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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