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後才看到，白笑為正低著腦袋，臉上看不出表情。目光所及，手裏是一塊不知哪裏來的紅色玉石。
    青木挑了挑眉。
    之前怕人跑路，他便把這人渾身上下值錢的東西全都順走了。可這塊玉石一看就不是什麼廉價貨，怎麼之前沒發現呢？
    青木的目光轉移到白笑為身上，眼裏漸漸湧起一層深意。而白笑為對身後的人卻渾然不知。他現在腦袋裏什麼都沒有，看著手裏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玉，想到這之後的約定和意義，忽然感覺手裏的東西有千金重，還燙得手疼。
    當初救人獻玉表明立場的事似乎就在不久前，可轉眼便是抄家捉人，圍堵暗殺。白笑為麵上仍是麵無表情，可心裏卻泛著絲絲寒意。
    他的誠意被當成個屁，至於他的心意……
    想起夏婁暗中的操作和動作，白笑為直想冷笑。
    還他媽的不如個屁！
    或許，對於他來說，自己隻是個動了心的棋子。白笑為眼裏波蕩了下，或許連動心都是假的。那個人步步為營，自己倒是心甘情願的給他鋪了路。隻怕是離夙願得償的時候不遠了。
    手無意識的攥緊，白笑為的臉色晦暗不明。
    結果如此，回看當初所做都像是個笑話。費盡心思周轉保證，也隻換來一時太平。從始至終，就沒有半點信任。
    雖然早就明白，可當現實擺在麵前的時候，白笑為還是忍不住苦笑。
    他不想去猜測守衛軍破門而入的那一刻，如果自己沒有逃走又會是怎樣的結局。既然離開了，就應該放下了。不管是暗潮洶湧的皇位爭奪，還是招兵買馬的蠢蠢欲動，白笑為都不想再被無辜卷入其中。
    他的適應能力是有限的，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四麵埋伏的生活。幫助夏婁是形勢所迫，輾轉迂回也不過是為求自保。
    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可隻是這樣也有人要他的命。然後陰差陽錯，又被青木所救，算是終於遠離了爭端，卻又將危險埋在暗裏。
    從被迫接受這個身份，到被迫逃命求生，白笑為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權。
    他拚了命的想要守住平靜的生活，可天不遂人願，到頭來還是如此。
    他受夠了，忍耐性再好，也被磨盡了。
    他是個男人，血骨裏便是硬氣不屈。即使現代的思想讓他存有不少良好修養和心性，可被逼急了，仍會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傲氣錚錚。
    所有人都在逼他，那他就做給所有人看！
    攥著玉的手更加用力，白笑為抬起眼，眼底的戾氣一閃而過，攥著玉石的手猛的砸向樹幹。
    玉石“哢”的一聲碎成幾塊從微鬆的手掌掉落下來。還有些細小的碎沫狠狠紮進掌心，混著鮮血顯得更加豔麗奪目。
    青木在看到血的一瞬間就大步垮了過來，一手拿起白笑為還停在樹幹的手，翻開來看，不出意外的一片血肉模糊。他倒吸了口氣，轉眼看過去，卻在下一刻愣住了。
    那是他從沒在這人臉上看過的神情。
    眼底凜冽的寒意宛如鋒利的刀子，掩不住的逼人壓迫，緊繃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隔離了所有人的靠近。
    青木在一瞬的怔愕後馬上反應過來，又低頭看了眼那原本白皙漂亮的手掌現在的慘狀，終於眉頭一緊，各種思緒繁雜。
    慢半拍反應過來的白笑為，在發現身邊有人的瞬間便收起了剛剛的情緒。轉過頭看到青木盯著自己的手皺眉，也沒多在意。隨意的抽回手，挑著眉問：“這麼快就完事了？”
    他可是記得這人有多折騰。雖然這得知的途徑並不值得炫耀。
    青木聽到聲音抬起眼皮，入眼仍是自己熟悉的模樣，好似剛剛的冰寒完全是個錯覺，可他心裏清楚，那並不是錯覺。而現在白笑為臭著臉鄙視自己的樣子，這時候怎麼看怎麼順眼。
    嘴角一咧，調侃的自然而然：“王爺這是吃醋了？”
    白笑為斜了他一眼，一副懶得回答的樣子。倒是青木不管不顧的湊上去，咬著他的耳朵曖昧：“放心，我隻對你一個人感興趣，隻和你一個人做。”
    白笑為的大腦瞬間爆血，轉過身直接掐上青木的脖子，咬牙切齒的恨不得就這麼直接為民除害！
    可剛碰上青木的脖子，手掌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他本能的縮回手，卻在半路被人攔截下來。
    青木小心的握住他的手腕，垂下眼看著那慘不忍睹的血口，一陣沉默後，幽幽歎口氣。然後轉身便拉著人往回走。
    “哎！幹什麼？”白笑為被拉的一個趔趄，立刻不滿抗議。
    青木卻沒理他，直接把他領到藥草房，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草裏翻出幾棵，然後搗碎後拿到白笑為麵前，仔細的塗勻後又不知從哪找來一條幹淨的繃帶，小心翼翼的綁在他手上。
    白笑為就這麼楞愣的看著青木為自己忙前忙後，除了愕然外，還在拚命忽視心底湧出的一絲暖意。
    直到一聲揶揄的笑聲把他拉回神，白笑為才發現自己現在看起來有多傻。
    麵前的人的目光直晃晃的停在自己身上，白笑為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還是忍不住的紅了耳尖。
    青木揶揄的目光頓了下，又慢慢變成了其他的什麼。最後，他隨便糊了糊白笑為的頭，便走了出去。
    剩下白笑為低著頭睜大眼睛，裏麵彌漫著一片複雜的情緒。
    皇宮。
    本來安靜的走廊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慌張的腳步聲。
    正在書案前伏筆的某人，眉頭一蹙，筆下卻沒有絲毫呆滯。果然，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生生在書房外停下。
    “皇上…”聲音裏有掩不住的恐慌。
    “何事？”白桀天頭也不抬。
    “皇上，那襄樂王獻上的紅玉…碎了！”說到最後兩個字，那小太監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顫顫微微連聲饒命都不敢講。
    手中的筆終於停了下來，白桀天冷著一張臉抬頭，聲音都似乎透著刺骨的寒。“怎麼回事？”
    “豈稟皇上，那紅玉…自己碎了。”小太監快哭出來了，他知道這說法有多麼不切實際，可這是真的！他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那玉啦得碎成幾塊，天知道當時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這說出來，又太荒唐了，所以他已經做好認命的準備了。但真到了這時候，恐懼還是如潮水一樣包圍了他，讓他的牙都在不停打顫。
    等了好一陣，也不見預想中皇上暴怒的情形，小太監心裏更是慌亂了。
    白桀天放下筆，看一眼門前嚇得哆嗦的人，聲音冰涼涼的吩咐：“去把那玉拿來。”
    “是。”身邊立刻有人退了出去，隻剩那可憐的小太監還在瑟瑟發抖。
    不一會兒，那碎成幾塊的玉石便被小心地裹著綢段呈到白桀天麵前。白桀天大手一揮，一幹人等自行退下，順帶帶走了從地府走了一遭的小太監。
    書房重歸平靜後，他垂眼看著書案上的碎玉，若有所思。
    “白子辰有消息了嗎？”他突然對著空氣發問。
    聲音剛落下，一個黑影便不知從何處閃身過來，恭敬的垂首在一旁，回答的不卑不亢：“回皇上，還沒有消息。”
    久久得不到下一句吩咐，那人也沒有多做反應，依舊恭敬的垂首。
    而一邊的白桀天，則看著桌上的碎玉，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緒慢慢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