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是個很大的地方，被一條入海的運河分為了左右兩邊，皇甫少卿他們做居住的那一間前來客棧是在運河左邊。古來以左為尊，這江都府衙巧得很也在左邊，然而卻是在更高處的地方，離他們住的地方步行過去也需要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不過江都人素來熱情好客，指路這種小事更是舉手之勞，皇甫少卿幾乎沒有什麼難度就找到了。
    等他二人找到江都府衙所在地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這塊兒是相當冷清。
    做生意的人不來這高處到是情有可原，畢竟人少，然而這衙門大開，門口衙役異常懶散，甚至隻有一人站崗，還靠在一邊牆上，完全沒有半點幹勁的揚州。完全沒有一個朝廷衙門該有的威嚴，甚至那門口威武霸氣的石獅子看著都……怪可愛的。
    “勞駕，在下皇甫少卿，煩請通稟下知州大人，這是在下的文書。”
    皇甫少卿說得不卑不亢，誰知道那個守門衙役卻壓根沒把他當一回事兒，幹脆連皇甫少卿遞過去的文書看都不看。
    “嗬嗬，找知州啊，進去吧進去吧，這會兒知州大人估計還沒起呢，你自己去裏麵大堂上等會兒吧。”
    皇甫少卿皺眉卻不好發做，暗自忍了，心道這兒的衙役也太過囂張了。
    龔信之到是有些不忿，正欲發作，被皇甫少卿拉了一下。
    “那，失禮了。”
    “進去吧進去吧。”
    那衙役說完不再看二人，甚至在皇甫少卿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
    “少卿你幹嘛拉著我啊？這樣也太不像話了，這要是我家早被家法伺候了！”
    “小點聲，我們現在什麼情況都還沒摸清楚，先裝一段時間孫子吧。”皇甫少卿說完了，頓了頓，道，“不然你先回去吧？我一新來的還帶隨從會不會太囂張了？”
    隨從龔：“……”
    最終在龔信之的堅持下，皇甫少卿也還是沒讓他走，二人到了那斷案的大堂，大堂上空無一人。
    然後兩個人一直在大堂裏等了有半個時辰才見一個穿著一水藍色長衫，留著一撮胡子，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書生打著哈欠進來了。
    “哦喲，怎麼這麼早就有人來打官司啊？”那書生說著又打了兩個哈欠，“誒你們別在這兒傻站著了，跟我來裏麵說說咋回事兒吧。”
    “請問您是……”
    “哦喲，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京城來的？”
    “……在下皇甫少卿。”
    龔信之聽他這麼說話，歪頭看了下他的表情，嗬嗬，果然這是發火了，我說呢這麼能忍簡直就不是皇甫少卿了嘛。
    “……”那書生聽他自報家門之後愣了一下，忽然轉過頭去思索起來，邊思索邊嘀咕，“等等，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在下是新來的通判。”
    “……”那人又楞了一下，“哦喲哦喲！對不住對不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了，快快，通判大人請坐……呃這邊沒凳子哈，來來快跟小的來我們去內堂坐。”邊招呼著皇甫少卿，那人還邊衝外麵喊，“人呐！都死掉了嘛！快送茶跟點心來！劉賈你小子眼睛被狗吃了啊！新來的通判大人到了！！！”
    最後這句話真是振聾發聵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啊……
    龔信之挖挖耳朵，心想這人到是個練獅子吼的人才。
    隨著那書生的一聲呐喊，這說的好聽點叫和平，說的難聽點就是鬆散的衙門突然就翻了天一樣地動了起來，剛剛還對他們不理不睬的衙役這會兒知道不對了，趕緊想衝進來，又覺得不對，半路轉了方向，朝後院方向狂奔而去了。
    “通判大人莫怪，莫怪，這小地方人沒啥見識，您隨我來，那個，知州大人昨晚批改公文一直忙到半夜，哦，其實他睡的時候天都快亮了，所以這會兒還沒起，您稍待啊！”
    “……請問你是？”皇甫少卿略有些表情麻木地問。
    “小的叫柳誌清，是這江都府衙的唯一師爺，大人您叫我小柳就好。”
    “……不敢，師爺應比我年長幾歲，在下隻是一小小的通判，實當不起大人二字。”
    “誒喲誒喲可不敢這麼說，那個……您先坐，小的馬上去請知州大人過來。”
    那柳誌清說完就溜了，動作那叫一個迅速。
    龔信之看著皇甫少卿越發平靜的麵孔，深深覺得這裏的人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了。
    二人在內堂又等了一會兒，然而說好的馬上，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該吃中午飯了。
    “……”皇甫少卿已經平靜到沒有半點活人氣息了。
    “……”龔信之此刻也不想說話。他真的餓了！
    就在皇甫少卿跟龔信之都處於爆發邊緣的時候，終於是來人了。
    穿的到是整整齊齊，未著官服，白色的短打加下身錦袍，正是時下流行的公子哥款式。
    這人相貌生的不錯，讓人瞧不出年紀，然而那張一看就是長期日夜顛倒的臉，再配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活脫脫一個醉死在溫柔鄉中的紈絝模樣。
    那人進來之後直接瞧了一眼皇甫少卿，先是眼前一亮，然後又是一番評頭論足，最終否決一般地搖頭。接著這人又瞧那龔信之，直接一張臉木著就不看他了。
    “這誰啊？不是來找我的吧？我喜歡漂亮的，那個肯定不是我惹的，至於這小孩長得到是不錯，但是太娘太惹眼，我應該不會上他才對啊。”
    皇甫少卿不發一言。“……”
    “誒喲大人您還沒睡醒呐！我都說了這是新來的通判！”
    “……哈哈哈哈，朝廷不是好多年不往我這兒塞人了麼？還來個花二爺，哈哈哈哈！”
    “大人您快夠了！他是皇甫少卿！”那柳誌清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樣，然後衝著皇甫少卿道歉，“您莫生氣啊，大人他這是……說胡話呢！”
    青天白日說胡話，這借口找的太沒誠意，連龔信之都忍不住捂臉。
    而且，這回皇甫少卿恐怕再也忍不下去了吧……
    “你才說胡話呢！給我閉嘴。你叫皇甫少卿？”那大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後恍然，“哦，皇甫豪兒子啊，怪不得。”怪不得長這麼好看。
    “啪！”
    皇甫少卿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怎麼？打算走人了？這可不是我能管的啊，你是朝廷直接派來的，不滿一年總之你是別想調走了。”
    “……”皇甫少卿平靜的臉上忽然就多了一抹笑容，十分真摯，“在下初來乍到，以後還請大人多多照應。在下今日隻是來報道的，明日才會正式進入衙內，今日就先告辭了。”
    “那你一大早來把我弄醒幹嘛？”嗯，這人到先抱怨上了，“要找地方住麼？”
    “不用。”
    “那太好了。嘛反正你也報道過了，嘛來不來都無所謂了，反正隻要你乖乖的，一年之後我自然會給你寫一封好的推薦信的。”
    “不用，下官明日會準時點到的。”
    “準時？嘿嘿，隨你了。哦，有什麼事兒你直接找柳誌清就好，我不一定在的。”那人說著又打了個悠長的哈欠，“既然沒事我再去睡會兒了。”
    說完還真就走了。
    “呃……”柳誌清十分尷尬地看了眼皇甫少卿，“那個，小的中午請您吃飯吧。”
    “多謝好意。在下今日還有些事情，明日由在下做東請師爺好了。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管人的反應，皇甫少卿也迅速離開了，隻有龔信之走的時候抽空對那可憐兮兮的師爺笑了一下，以示安慰了。
    “唉……這日子沒法過了！”柳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