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雅座內，一個中年男子正坐著品茶，他身後是一個高大的護衛，一看便是來頭不凡的人物。
    而對於龔信之來說，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誰了。
    因為，皇甫少卿跟他爹長得實在是太像了，真的，若是皇甫少卿再老一些，再成熟一些，再蓄上點胡子，就完全一樣了。
    皇甫豪，也就是皇甫少卿他爹，當朝丞相，亦是這當今大盛朝權勢最大的大臣了。若不是當朝皇帝是個不靠譜的，估計這樣的大臣早就被叉出去滿門抄斬了，哪兒還能容得下這麼個人。
    隻是現在的皇帝百裏飛牙也不知道真傻還是假傻，居然放任他這麼權傾朝野了。
    皇甫豪身上的氣勢很不一般，在這一點上，看平日總是臭屁到不行的皇甫少卿此刻也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就可辨一二了。
    至於龔信之，那是在進入雅間之後自動進入了麵癱模式，老老實實站在皇甫少卿身側略後的位置，像是一個忠實的護衛。
    “父親。”皇甫少卿這聲稱呼不可謂不怪異的，就連龔信之都能聽出那話裏話外的生疏來。
    “嗯，坐吧。”
    “是。”
    皇甫少卿在皇甫豪對麵正襟危坐，一副準備受教的模樣。
    “聽說你抽中了去江都的簽？”
    皇甫少卿絲毫不覺得他爹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有什麼怪異的，點頭作答。
    “是的。”
    “嗯，那江都任卻不是個好呆的位置，那位置上每年都會去一人新晉的學子做通判，卻每年都會換一個人，並且那學子基本上之後再升遷無望，你可知為何？”
    “兒子不知，請爹指教。”
    “那江都確實是富庶之地，然而太過富庶反而有些脫離管教，在江都甚至江都周邊所有的城鎮的風氣便有些與眾不同，以商賈為尊，為官次之。這到也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哪江都府衙的知府，卻是個……有些與眾不同的，總之，你若是不願意去，我可以幫你調整一二。”
    “不必，真做不下去，兒子再來求爹就是了。”
    “嗯，隨你。”
    這父子二人的態度看得龔信之是嘖嘖稱奇，他剛剛還真的差點以為這皇甫他爹是為了兒子來的，現在看來，似乎怎麼都無所謂啊。
    “爹找我來還有什麼事情麼？”
    “沒什麼，隻是看看你現在怎麼樣了。對了，卞京京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卞京京？”皇甫少卿這卻是略皺眉起來，在他印象裏，他爹可不是一個會關心兒子朋友的人啊。隻是想歸想，他還是說了，“因為最近的事情，所以他現在正呆在那青雲書院裏麵，不準備出門。”
    “哦，之前……”皇甫豪擺弄著手裏茶碗的蓋子，似乎是在斟酌用詞，“之前聽說，你們參合到了白玉書院的事情裏麵去了？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麼？”
    不知他爹是何用意，皇甫少卿也是斟酌著回答道：“並沒什麼，我們隻是做客，那裏發生的事情，一概與我們無關。”
    “這樣啊……”皇甫豪仔細觀察了下他兒子的神情，很快便又轉移話題了，“要是出發之前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城外的庵裏見見你娘。”
    皇甫少卿臉色一變，卻是十分不悅：“她已是方外之人，我還是不去打擾她清修的好。”
    “你還是心有不忿啊，嘛隨你吧。”皇甫豪說著放下茶碗，似乎是問話問完了。
    但是到底皇甫少卿也不明白他找自己來的目的是什麼，隻是明白他的意思，便站起來了。
    “兒子還有些許事要忙，先走了。”
    “嗯。”
    皇甫少卿站起來就走，龔信之忙對皇甫豪行禮，然後也要走。
    皇甫豪卻忽然發話叫住了二人。
    “哦對了，你是龔誠的兒子？”
    龔信之忙站好：“是的，您認識我爹？”
    皇甫少卿也站住回頭，一臉狐疑。
    皇甫豪卻不知道想起什麼，笑了一下，這還是進來之後，龔信之看他第一次笑。
    咳，怪好看的，真不愧是少卿他爹啊~
    “你跟你爹很像，你們二人能相處的好，我也就放心裏，有機會代我向你爹問好。”
    皇甫少卿有些糊塗，龔信之卻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後騰的一下臉紅了，連忙拜別。
    “晚輩知道了，伯父告辭！”
    皇甫少卿見狀，也不留，二人一道出去了。
    等人走了之後，剛剛還有些笑模樣的皇甫豪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去，聯係一下寧珂。”
    “是。”身後的護衛恭敬回答。
    離開那間茶樓之後，皇甫少卿也一直是沉默地冷著一張臉，龔信之膽戰心驚地等了一會兒，他似乎沒有問多餘的問題，有些失落的同時也就放下了些心來。
    “誒，你不高興啊？是跟你爹有矛盾？”
    “這跟你有關係？”皇甫少卿的聲音有點嗆。
    “額……我還以為你們關係挺好，平常你不也總賣爹……”
    “……”皇甫少卿飛了個冷眼過去。
    龔信之老實閉嘴。
    二人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安靜地走了一會兒，皇甫少卿的氣慢慢地也就順了，知道自己剛剛的態度不太好，猶豫著先開口說話了。
    “我八歲那年，我出去跟別的小朋友打了一架，打破了頭，回到家他過來看我的時候，甚至一聲訓斥都沒有，隻是跟我說：‘我也沒什麼可以給你的，與你兩個哥哥一樣，有麻煩的時候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然後他就走了。我兩個哥哥也是很早就離開了家，一個去外麵做官，一個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十一歲的時候，娘也出家了，我去問爹，為什麼，他說：‘那是你娘自己的選擇。’他好像除了對權勢，對其他任何東西都是漠不關心的。其實我娘長得真的很美的，聽說她年輕的時候都不敢露臉出門，重要一出去就會為圍觀。漂亮到那個程度了，為什麼我爹還能對她不聞不問呢？我不明白，到現在我也搞不清那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龔信之一直在有走在皇甫少卿身後一點的位置的，默默地聽著，然後默默地有些心疼，默默地靠近了他。
    皇甫少卿垂著的手心多了一個人的溫度，因為感覺不壞，就任由他牽著了。
    “其實我也沒那麼成熟，偶爾就是想給他添點麻煩而已……很幼稚吧？”
    “沒事，以後咱們不跟那種陰陽怪氣的老頭子說話了！有我在，你想說啥我陪你，我會一直一直一直陪著你！”
    “……噗。”皇甫少卿被逗笑了，“忽然發現你居然可靠起來了。”
    “嘿嘿~”龔信之傻笑。
    再後來二人一路上還是無話，隻是一直走到青雲書院之前，手一直牽著，沒人鬆開。
    回到那小院子，卞京京還坐在床上發呆呢，見皇甫少卿過來，十分糾結地就盯著他看了。
    “怎麼？一整天都沒去茅房了？”龔信之心情頗好地問。
    “……”卞京京翻了個白眼給他，然後異常糾結地對皇甫少卿說，“少卿啊……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可做好心理準備啊！”
    “嗯？”皇甫少卿不明所以。
    卞京京整理了下自己的語言，才把他爹今天過來的事情，用相當麻煩的一段敘述方式說清楚了。
    不過很顯然，他們重點都抓的不錯。
    “你說啥？這麼說，我爹也是那書院的人？誒喲怪不得那老頭子居然肯放我一個人出門……”
    皇甫少卿也愣愣的，一副消化不良的樣子。
    就在這當口，李懷文突然興衝衝的跑進來了。
    “大家大家！我有重大消息！”
    卞京京皺眉看他，問：“你也知道了？”
    “知道啥了？”
    “就是你爹，我爹，還有我們班所有人的爹都是我們書院的畢業生的事情啊？”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呀~”
    卞京京還在糾結著呢，這回突然就懵了。
    “……啥？”
    “就我早知道了呀，之前我死都不肯去那破書院，我爹就勸我來著，說幾個伯伯還有我爹都是那個書院出來的，嘛，那種破地方出來有什麼好驕傲的嘛~”
    眾人默。
    突然好想揍他。
    嗯，揍吧！
    但是他身後的任癸功夫很高……
    哎，算了，忍忍就過去了……
    “哦對了，我有重大消息要宣布！我姐姐，居然要成親了啊！而且我未來姐夫是少卿你那個離家出走多年的哥哥！他居然一直住在京城！還在二京你爹手下幹活！”
    卞京京皇甫少卿懼是一愣，頓覺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他們需要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