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浣衣局，已是將近子時了。濃烈的寒意在空氣裏肆意蔓延，一彎清冷如殘玉的月亮掛在那株不斷在凜冽的寒風中搖晃的桃樹梢上，點點微弱的淡黃色光芒亦是隨著枝頭搖擺而顯得迷離不定。
    我走上還有露水的石台階，濃濃的濕意透過單薄的宮女鞋底襲滿全身，每走一步似乎都是踩著刀尖兒。推開門，屋內還是靜悄悄的。我在榻上躺了一些時辰，天就大亮了。可心起來，在榻上翻箱倒櫃，來回折騰，像是尋東西。我心中有些明了，故抬頭試探地問：“可心，你找什麼呢？”
    “噢，我的那件大紅褂子!昨兒明明放在枕頭旁的，今兒早上竟沒了！”
    她還在翻枕頭旁的被褥，並沒停下來。更顧不及抬頭看我一眼。
    “我當什麼呢？不就是一件破褂子，也值得你這般費心！我那兒多的是，你隻管撿了去，如何？”丁瑤一邊將桃色的軟褂子穿在身上，一旁抬臉笑道。
    “我可不能與你相比，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自是不知道的！”
    我在炕上稍歇了一會兒，就起來幹活了。打開窗戶，毫無溫度的太陽斜照在炕上，梅花淡淡的開著，我把那件白褂子洗淨，曬在鐵絲上。這時，可心從屋裏出來了，打趣道：“喲，這是誰的袍子，也值得你這般費心？”
    “瑞王爺的！”我還在晾衣裳，並沒回頭看她。
    “可心，你——”我說著便轉過頭，卻見她臉色忽的一變。不再多說，抬腳就進了屋去。
    “她從今早上就一直這樣，對人忽冷忽熱的。你別理她！”旁邊的宮女對我瞥了眼屋裏，輕聲說道。
    我望了眼袍子，又望了眼屋裏，不禁疑惑，為什麼她一聽見瑞王爺的袍子在我這裏，就變了臉色呢？
    那一整天，可心都是坐在凳子上發呆，到了夜裏竟連晚膳也未曾用。我進屋，見她倚在窗前，單手撐頭。兩眼呆滯的看著深邃的天際。
    我忙走去，拉了拉她的胳膊，不安地問道：“可心，你怎麼了？我見你一天都是神思恍惚的！”
    “沒事。我隻是在想，我所堅持的東西會不會改變，究竟值不值得我去守候！”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像是不認識我似得。眼中的些許光芒最終泯滅，語氣卻是出人意外的平淡。
    “未來之事尚不可知，又何必為了不可知的未來而折磨了現今呢？況且，一切都是會隨著時間改變的！”我安慰道。
    想不到我的一句看似安慰之語，卻讓她臉色一白，越發顯得不對勁了。嘴唇卻是噙著平日裏的微笑，像是無心問了句：“那你會變麼？你應該也會變得連我都不認得了吧！”
    我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見她還是盯著我看。弄得我渾身發毛，不安的問：“可心，你沒事吧？”
    她並不答言，收回赤裸裸的打量目光後，又關心的問道：“昨天晚上多虧了瑞王爺救你，你沒事吧？”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麵前了麼？你就別多心了！”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