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隱約的聽到有人在喚我的名字，眼皮兒卻像是掛著一塊鉛似得，怎麼也睜不開。我急的又哭又喊，直到有人在推我的身子，我才從夢中醒來，睜眼一看，卻是可心那張慌張的臉龐近在咫尺。這才猛然鬆了口氣，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濕透了，變得黏黏的，粘貼在身上難受的慌。手指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發現一層密密的薄汗。
    心還是撲通撲通的直跳，嘴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這是作甚？脫了衣裳再睡吧，雖是初春但早上還是涼的很，仔細著了涼。”她說著，便推了推我疲乏的身體。
    我卻是動都懶得動，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對麵的牆壁，嘴唇又幹又渴，蠕動了一下：“水……我要喝水。”
    她忙用碗倒了盅浮著幾片茶葉的泛著微紅的茶水，我看也不看一股腦的喝了個精光。明明心裏波濤萬千，卻扯了扯嘴唇，笑：“可心，我姐姐她，死了。”
    “你這是渾說些什麼呢？豈有你這樣紅口白舌咒人死的？況且還是你親姐姐，叫別人聽到了，如何想你？”她先是一愣，隨後便拿起黑色櫃子上的針線，一針一針的繡著鴛鴦荷包，“我還想著，過幾日皇上氣消了，便把香妃娘娘從冷宮裏放出來，姑娘便可與她團聚了。”
    分明是善意的勸解，落在我的耳朵裏卻覺得異常諷刺，不禁皺眉冷笑：“她真死了。你也別勸我了，在這深宮之中，誰不想她死，誰又是真心為她？連親姊妹都離了她，何況外人不是？”
    “你這是什麼話？”她倏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清涼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在她的側臉，竟清楚地看到一絲惱羞成怒。
    她扔下手中正繡著的鴛鴦荷包，赤臉含淚辯駁：“我一直敬重姑娘，姑娘心中有不情願的，也是盡心排解，絲毫不敢怠慢半分。即便可心是一卑微的宮人，比不得姑娘命好含著金鑰匙長大，但可心也知道，要將心比心，敢問姑娘，便真的信任可心嗎？”
    說罷，眼中的淚滴便滾落下來，最終掩麵跑出了屋。
    這時，簾子又被人給掀起來了，定眼一看，見是穿著紅色石榴裙的丁瑤，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我，猶如一把刀刃刮過。嘴邊還含著冷笑：“人呢，就是這般賤骨頭。你越是真心誠意的待她，她越是得寸進尺。不把你放入眼裏，還自命清高。”
    她的弦外之意，我如何聽不出來，便一股腦兒的鑽進了冰涼的棉被裏，淚水再次鑽出。耳邊還聽到丁瑤瓜子嗑的咯咯響，不時窗外傳來聲聲野貓喵喵的叫，在原本應該花好月圓的夜裏，卻是格外寒涼。
    次日，宮中便放出話來：香妃於前日子時病逝冷宮，未免晦氣，便八月十七葬入妃陵。下葬的規格，便依答應的位份來辦。
    我便一連休息了好幾天，屋外那塊空地的衣服，堆得又如山般高了。無奈，唯有強忍喪姊之痛，出來幹活。那日早晨，難得出來一絲和煦的陽光，站在門口，便見可心坐在板凳上，幫我搓著泡在水中幾天的衣服，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我走到她的身邊，卻沒喚她，她似乎也感覺到了異樣，轉過頭見是我，一愣，隨後尷尬的笑笑：“姑娘怎麼出來了？身上好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