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恩一邊走著一邊左右看著，街上的人不多不少，沒有帝都的擁擠卻也不是小鎮的冷寂，剛剛好。攤販們擺攤在道路兩旁，選的位置也很考究，就沒有搭住行人的道路也不阻擋商鋪的門口。買主擺弄手中的物件，吃食也好玩物也好，看不上不會多耽誤時間，看上了就痛痛快快地買，就算討價還價也都平和，沒有粗言粗語地爭執，也沒有仗勢欺人地打壓。
    偶爾經過私塾之時還能聽到朗朗的讀書聲——“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到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少恩聽著臉上露出平和的笑意，轉頭看向尹縱橫，附過身去低聲耳語，“你說赤城的百姓都這麼淳樸，若是知道他們世世代代都是生活在黃金屋裏，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心情，又是否還會有今日這般寧靜。”
    尹縱橫轉頭看著少恩玩笑的眼神，那樣子看起來似乎是幸災樂禍想要看好戲的模樣，若真是如此那可不是什麼善意的心思。但尹縱橫看得出，雖然表麵上少恩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可在他聽到那朗朗讀書聲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卻是惋惜和遺憾。著黃金城終究不會太平太久，到時候這些孩子又能去哪裏讀書？甚至去哪裏安家？
    就算知道少恩的真實想法，尹縱橫也沒有說破，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路口拐了個彎，兩人又走入了一條街。這條街字剛剛那條要安靜一些。赤城裏分城南城北，他們現在是在城背，剛剛的那條街是城北商街的一條，買賣交易都在商街上。雖是自給自足，但糧食與棉布錦帛還有陶土瓷器等還是要交換著買賣的。城南也有自己的商街，而除了商街以外的地方住著的大都是農戶，城外南北都是耕作的土地，也有一些可供看地而臨時大氣的房子，稀稀疏疏地坐落在田地的邊上。隻有播種和收獲的時候會在那簡易的農屋小住，平時還是住在城裏。
    現在少恩和尹縱橫就走到農戶們居住的街道，一個個院落錯落有致地挨著，土牆都不夠高，從這個院子裏能瞧見那個院子裏的景象，這倒讓那些樸實的農民更加拉近了平日的關係。屋瓦堂前還有臘肉、玉米等垂掛著。夜不閉戶的淳樸民風在赤城已有多年，又怎麼會在意這攔不住人的牆？
    此時正是冬日，這靠近邊關的地方尤其寒冷，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少有坐在街道門前逛遊的。若是換成夏日，必然會有在土地上追逐打鬧的孩子和石階上扇扇話家常的婦女老人。
    少恩眼中噙著笑意，看著尹縱橫的模樣好像又生出了什麼鬼主意，“要是將來你厭倦了江湖紛爭，要找一處地方隱居，會選擇怎樣的處所？”
    尹縱橫微愣了一下，看著笑意中似乎帶了些認真的少恩，表情也跟著認真了起來，停下腳步轉過甚，將一直拉著的手牽到胸口，“亭台樓閣也好荒野村屋也罷，隻要有你的地方何處不能安家？”
    少恩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又是那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放在眼中的樣子，一腳一腳踢著雪往前走著。被腳踢起的雪花上來又落下，就在這樣的起落間，少恩眼中的光芒越發明亮。
    眼中看著玩得像個孩子的少恩，眼中略過一抹浮影，像是愛惜又像是心疼，像是滿足又像是落寞。浮影來得快去得也快，宛若錯覺，待到想要深究那到底是什麼意味時，早已沒了一丁點痕跡。
    也不知道少恩有沒有看到，依舊玩鬧著笑著，走到分莊門口的時候還從懷中取出一條手帕在地上一抓，攢了雪球放在手裏，不知道是不是要拿回去逗弄靜風的。比起真正沉靜的靜水，靜風已經算得上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