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奇事
    老許棲身的地方實在是一個不得不讓人感到垂頭喪氣的地兒。街道、建築、店輔，沒有一個像樣的地方，連住在這裏的人也好像個個都是弓肩縮背，滿臉心虛，受不得抬舉的樣子；頭頂藍天白雲和地上的樹木這樣的東西因為與這裏產生了聯係而變得失顏少色的，沒有什麼風采了。
    可住在這裏的人也是有高興的時候的，雖然他們高興的理由在富人看來可能是可笑的和不屑一顧的，可窮人的這高興卻是內容充實感情飽漲的，你可以笑和看不起，卻無權不讓。老許現在就很高興。
    老許拎著幾個方便袋：啤酒四罐，鴨舌二兩，烤鴨半隻，歡歡喜喜。老許想著跟阿東好好的喝一頓。
    阿東正坐在屋門口兒的小馬紮上吃炒米粉。阿東是江西人，好這口兒，老許在認識阿東以前不知道米粉是什麼——東北是不常見更不常吃這種東西的。
    阿東一眼看見老許眉開眼笑的，就知道初出江湖的他運氣不錯，起身，看著老許，也露出笑容來。
    兩人麵對麵坐在一張小破桌邊，貪婪的吃喝。
    阿東因為人長得漂亮，有點兒自戀，眼裏一般沒有別人，跟老許說話是從來都要把持話題的。可今天有點兒例外，因為老許畢竟是“第一次”接生意，總有點新鮮談資的，阿東也有點兒獵奇心理。
    吃喝間，老許把昨兒晚上的事兒都跟阿東說了，阿東當然也奇怪，睜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老許。
    “你說是不是我吐了，他倒了胃口，才走的？為了不失身份，沒做也留了那麼多錢？”
    老許這麼問，阿東也頗費心思的想著，好半天才道：“是看你可憐吧？你那樣痛說家史，也許引起了他的憐憫之心。我十七八歲上，有人出我三千一夜呢。”
    老許立刻讚成，長長出了一口氣，道：“肯定是這樣了。可我也欠了人家一筆帳，什麼都沒做，還讓我在那麼高級的地方住了一宿，還有免費的早餐吃，又給了我整整一千塊，我這心裏過意不過呀！你在那裏認識的人多，幫我打聽打聽，昨夜的人是誰呀？我知道個名兒姓兒，以後也好還這帳呀。”
    阿東道：“我打聽打聽。不過你怎麼才回來？我都要上班去了。有個人，因為我不理他，去鬧了幾回了，真是好討厭的。”
    老許樂得眼角起了皺紋，看著阿東道：“我現在好像開始‘走字兒’了，我晚上又有客人了，客人約好了九點準時到，我想還有四五個小時，就回來一趟，看看花草，八點半再走，趕趟兒。嘻嘻，這回也是VIP的客人呢！”
    阿東也有些意外，問老許：“VIP房的客人一向不多，也很挑剔的，我一個月都攤不上一回的，你的運氣怎麼這麼好？”
    老許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道：“老天餓不死我這瞎家雀兒！”
    阿東便哼了一聲：“這樣的運氣可不會是天天有的！”
    陳東上工去了，老許把殘桌收拾收拾，開始侍弄他的花花草草。
    老許在租的小破屋的裏裏外外養了很多花。老許養花有個偏好，隻愛養那些生長緩慢的花，蘇鐵、金琥之類的，不知道為什麼。
    老許雖然活到現在仍灰頭土臉的不成事兒，可他似乎很會養花，他養的這些生長緩慢的花各個精精神神，通了花神似的，常有鄰居來看花。老許有規矩，許看不許摸，若誰碰了他的花，他真的會生氣的——老許生起氣來是很嚇人的，因為他一生氣竟連屁大點兒的小孩子都打。
    因為這些花生長緩慢，所以很值錢。可老許不舍得賣，阿東一慫恿他賣時，老許就跟賣自己親孩子似的舍不得。頭些日子老許山窮水盡的時候，阿東再次提賣花的事兒，老許竟淚汪汪的，想了好久，一咬牙，一跺腳，遂決定賣自己也不賣自己的花。阿東極其不解。
    這裏老許樂吱吱的伺弄著他的寶貝們，想著晚上的生意——若是什麼都不用做再得一千塊那該有多好呀！
    老許又想昨夜那年輕男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