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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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亦熙最近比較忙,周五一大早就出門走穴去了,阿姨因為老伴風濕發作連早飯也沒做拎著包袱就翹班了,剩我一個留守兒童。從腳傷住進宋亦熙的房子也有小半個月了,我害怕這種居裏夫人的日子過得太久會和大眾產生隔膜,遂決定上上國際互聯網恢複同外界的交流。
    事實證明我有點多慮了。大眾們好像並沒有對我閉關鎖國的日子給予太多關注,QQ頭像一片死寂,郵箱裏除了淘寶商家的廣告就是三封大紅郵件,恭喜我中了一等獎請速寄3000元錢到XX單位以辦理手續。
    我想現代社會節奏太快,我應該理解大眾們忙碌的作息。再說還是有與眾不同之人。
    我剛隱身登上,林曉安的頭像就開始閃。
    “親愛的,想我沒?”
    我思考了一下,據實回道:“這周作業太多,基本沒時間想你。”
    那邊發來一個哀怨的表情,“你還和宋亦熙同居著?”
    我差點把口水嗆出來,“文學碩士,請注意您的用詞。我隻是借住!”
    那邊沒有理我,直接發來一個視頻邀請。
    蘇杭的山水果然養人,小半月的功夫林曉安更添神采,眉梢眼角都漾著水鄉的滋潤。
    我調侃她:“氣色不錯,豔遇了吧?”
    她有一刹的愣神,又極快地調整過來:“豔遇個鬼!倒黴透頂。”我正想深入挖掘一下這極有內涵的八卦,就被她嘰裏呱啦地一通瞎扯繞到蘇杭的風土人物上。我笑她堂堂集團千斤下個蘇杭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沒點出息。她說你不能對一個20歲前基本客居美帝國主義的香蕉青年有太多的期望。我想想也對,至少在她下了蘇杭後頂多問問既然有瘦西湖,那有沒有胖西湖之類的問題而不會問既然有受西湖,那攻西湖在哪裏。有進步就是好的,我們應該對歸國華僑更寬容一些。
    正瞎掰得熱乎,林曉安忽然道:“葉軒你背後那副畫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一愣,轉頭看去,原來是一副掛在牆上的油畫。有教養的知識分子都愛在名畫上做文章,沒錢的買贗品,有錢的買真品,更有錢的直接找大畫家畫,還要把自己畫上去。我分析了一下,覺得宋亦熙雖然富,但應該沒有富到那個程度,所以這副畫大概是他買的或真品或贗品的名畫。於是把這個推論跟林曉安一說,她搖頭:“我沒見過這樣的名畫啊。”
    我有些驚訝。作為一個一直以來注重品位與氣質培養的文學少女,林曉安對西方藝術史的了解堪比其對耽美的涉獵,她都說沒見過的名畫那肯定就不太名了。那她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我又仔細地看了看那畫,是從一個窗戶的取景。外麵有兩棵梧桐樹,挨得極近,寬大的樹葉由遠及進地揚過來,連脈絡都清晰可見。天空中沒有雲彩,沒有月亮,隻有一顆耀眼的星星,散發出朦朧而溫柔的光。整個畫麵都被籠罩在這一層恍惚的光暈裏,有一種安靜而寧和的感覺。
    我說:“是副好畫。你確定這不是某個大師的作品?”
    林曉安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感覺很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突然,她雙眼放光:“軒軒,你說這會不會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注定了我和宋亦熙之間會發生點兒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我沉默了一下,輕咳一聲:“林同學,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紅蓮即將綻放,請你自由地……”
    林曉安哈哈大笑。
    宋亦熙回來的時候我正坐在陽台上吹風,順便思考一下明天忽悠阿姨做點什麼吃。我先是聽到房門上鑰匙響動,接著熟悉的腳步聲跟了進來,隻是好像有些急躁。
    “葉軒?”陽台的推拉門一下被拉開,宋亦熙看見我後似乎微鬆一口氣。我聞到夾雜在夜風裏的酒味,站起身:“宋老師,您……”
    宋亦熙盯著我看了兩秒,突然走上前來,左手攬在我後腰,右手繞過我身側抵在欄杆上。我一下和他挨得極近,額頭撞上他的下巴。
    “葉軒……”宋亦熙低下頭來,眼睛深得像一汪湖水,緊緊盯著我。我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想往後退,“宋……宋亦熙,有話好說,君……君子動口不動手。”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力氣大得驚人,隻一隻手就將我箍得一動不能動。他把頭側在我耳邊,像是解釋又像是歎息:“我在樓下看見家裏沒有燈,我以為你……走了。”
    我稍微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沒有沒有。宋老師收留我管吃管住的,我怎麼可能不告而別,那也太沒禮貌了!那什麼,咱先放開說話好不?”
    宋亦熙低歎一聲,呼出的熱氣在我頸脖處晃出一圈雞皮疙瘩。我想掙紮著推開他,但拜多篇言情小說所賜,我知道此時此景此種姿勢下我若這麼做了,多半會引來宋教授某些方麵難堪的變化。為了避免千篇一律太過狗血的台詞出現,我把雙手舉在頭部兩側,以投降姿勢說道:“那什麼,宋……宋老師,男女授受不清啊。”
    宋亦熙身子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個禮貌的微笑就被他撐住欄杆的右手驀地攬上肩背。我一慌,連忙放下雙手抵在他肩上,然太大的衝擊力還是讓我半靠在了他的懷裏。
    “葉軒……”宋亦熙抵住我額頭,深邃的眼神裏有太多複雜的成份,“你討厭我麼?”
    我沒想到英俊多金風度翩翩的宋教授會問出如此沒有自信的問題。作為Q大上到九十九,下至剛會走的女性團體的官方花癡對象,宋亦熙的心理真是太自卑了。雖然我對他還沒有大多數人那樣的熱情與狂熱,但說破大天去也扯不到討厭上。多的不說,就這受傷的小半月裏白吃白喝白住的情分都夠我感激他一輩子了。
    於是我很真誠地回答他:“宋老師您說哪裏的話,我……”
    宋亦熙抓住我的手放在他左胸上,“這裏的話。葉軒,你討厭我麼?”
    我呆呆地搖頭。
    他按住我的手,夜很靜,帥哥又穿得比較少,清晰的跳動一下一下敲著我的掌心。宋亦熙左手從我腰上拿開,把額頭的一縷散發別在我耳後。視野“蹭”的一下明亮不少,我看見他專注的眼神,像凝視股市大盤般動也不動地盯著我。
    我不知道宋亦熙今天外出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導致他如此不同尋常的表現。而作為一個女人,敏銳的直覺告訴我可能還有更不同尋常的事情將要發生。事實很快就證明我直覺的正確。
    宋亦熙說:“葉軒,我喜歡你。”
    我的腦子“轟”一下炸開,結巴道:“宋老師,可……可不能胡說!那什麼,你……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是不是,我是說我們以前都不認識,彼此也不了解,說喜歡不是太見外了麼……不對不對,說喜歡不是太不見外了麼……啊呸!我的意思是,雖然我是您學生,現在還住您的,吃當然也吃了一點,但我並不是把您當成那什麼來看的。我這人就是愛占小便宜,您要是覺得我給了您什麼錯誤信息,我明天就搬!”
    宋亦熙笑著把我的手用力一按,“葉軒,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判斷。”
    手掌下的心跳重得像擂鼓,我實在驚訝這樣的心率下宋老師還能保持微笑的麵容,法律老師裝腔作勢的功夫真令我輩歎而觀止。
    宋亦熙彎下腰,貼在我耳邊道:“葉軒,看,我其實很緊張。”
    我被熱氣弄得一縮脖子:“我……我也很緊張。”
    “嗬。”宋亦熙低笑,繼而不再說話。他的表白太突兀,而我又極端不擅長臨場發揮,現場氛圍變得有些尷尬。我這邊廂還處在數據恢複階段,宋老師那邊已經開始了下一輪的抒情,他在我耳邊歎息似的說:“葉軒,我終於告訴你了。”
    我一震,感覺心像是被誰捏了一下,酸疼難當。宋亦熙從認識我到表白,不超過兩個月,他已覺得是很長的等待。而我,從懂事之時,就等著蘇辰的表白,一直等到他離開了我也未果。而分開的十年,我表麵上雲淡風清羽化登仙,可頭腦裏不期然冒出來的怨恨與猜測就像打不死的小強,讓我對愛情望而卻步,這何嚐不是另一種等待。蘇辰像一劑毒藥,在我出生之時起就注射在了血脈靈魂裏,我不知道何時才能擺脫他的陰影。
    我也不知道宋亦熙為何會喜歡我。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坑了他。
    於是本著做人要厚道的原則,我坦白道:“宋老師,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宋亦熙的身子僵了僵,從我耳邊抬起頭。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痛苦,當然作為一個帥哥,這份憂鬱被他表現得相當有型。我清清喉嚨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所迷,繼而說:“坦白講,我不明白您為什麼會喜歡我。你看,你那麼優秀,要嘛有嘛,和我這麼個要嘛沒嘛的人,實在是不搭調。單純為了和諧社會公眾期望,您這麼好顆白菜也不能被我這個豬拱了。何況……”我歎道:“何況知人知麵不知心,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您也不知道啊。”
    宋亦熙和我眼對眼,鼻子對鼻子:“我……知道。”
    這就是我不想和醉鬼對話的原因。他們不僅邏輯混亂還非常自負,明明就是不知道的事情還硬要死抗,我估計這會兒就算問宋老師知不知道原子彈怎麼造他也會點頭說知道。
    “不過,我不勉強你。”他的手捂上我蓄勢待發的嘴,有淡淡的煙草味,“葉軒,你不用這麼緊張。不管你是什麼人,有過怎樣的過去,都不影響我喜歡你。我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不要胡思亂想。”
    我覺得這事兒可真烏龍了。本來在今晚之前,作為一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信條的堅決擁護者,我從來沒有對宋老師的熱心幫助胡思亂想過。但被他一解釋,我必須要胡思亂想了。
    宋亦熙低低一笑,站直了揉揉我頭發,“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我被他最後一句話弄得心驚肉跳,直覺這個慢慢來很可能會來出些什麼不簡單的事。我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感情上的事更是雷厲風行如同女特務,於是我說:“宋……宋老師,我的意思我們還是不要來了吧啊,我來……來不了的。”
    宋亦熙再度彎下腰來,“葉老師,你在害怕麼?”
    我張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宋亦熙的頭越靠越近,我能清晰地聞見他呼吸之間帶出的酒味。而他的眼神在酒意的熏染下顯得幽深而沉靜,簡直有把人溺死在裏麵的能量。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確實被他溺死了,因為等我回過神來時,他形狀優美的薄唇已經貼在我相同的部位上。
    我的腦子“轟”地一聲被他弄成死機狀態,所有的感覺“刷”地一下全集中在相帖的那一畝三分地上。號稱文學院第一高齡的初吻就在如此環境下宣告OVER,這讓我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宋亦熙的唇熱情而不急切,沿著我的嘴角細細地咬,竟讓人錯覺如相識已久的情人間親密的嬉戲。縷縷酒香在廝磨間竄入我口腔,我感覺有股氣在體內亂竄,下意識地張開嘴準備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但這純屬生理需求的動作明顯給了宋老師錯誤的暗示,他雙手托住我的後腦動彈不得,我尖叫還未出口他濕熱的舌頭趁機侵入,四處遊走間口腔裏充滿了令人迷醉的酒香。我瞪大了眼睛看見他深邃的雙眸,像蘊含了無數秘密的深井吸引我一時的神誌。我隻能感覺他柔和激動的唇舌和溢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歎息。
    我在這一場突兀的強吻裏失去了正常的反應,腦子裏唯一想的是——今晚的餃子為什麼是韭菜餡的……
    當我從死機狀態重啟時,宋亦熙正抵著我的額頭,眼睛晶亮晶亮:“討厭嗎?”
    被強吻了的葉老師一片茫然。
    宋亦熙低笑:“嚇著你了?”他在我耳邊低聲道:“你看,你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排斥我。葉軒,給我……一次機會,好麼?”
    “機會”一詞包含了太多含義,從政治學經濟學哲學文學量子力學等不同方麵闡釋,我們可以得到不同的結論。但我現在的狀態實在漿糊的可以,斷然無法做出如此高難度的分析。我CPU的運轉隻夠思考一個問題——不排斥就夠了麼?
    不排斥就能喜歡麼?
    那蘇辰當年排斥我麼?
    如果不排斥,他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這樣的疑問我自然無法問宋亦熙。事實上那天晚上我再沒說話。
    我被宋亦熙一個突兀的表白和緊隨其後的強吻弄懵了。我想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威力巨大道理深刻的桃花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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