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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燈光下,一張擺滿菜肴的桌子,一男一女正在對飲。男的一身西裝革履,保養得極好的麵容,與這樸素陳舊的老宅子有些格格不入。女的衣著簡單大方,臉上的皺紋卻表露了她與歲月相交已久。
    些許的沉默之後,男人微皺眉頭略帶苦澀的開口,道:“姐,我回來的晚了,咱爹不會怪我吧?”女人帶著溫和的笑容,搖了搖頭,說:“你別瞎想,咱爹那麼疼你,怎麼會怪你呢?”“是啊,他最疼我,這麼多年”,男人低頭悶了一口酒。女人有些不滿他的行為,說:“喝的慢些,莫傷身。”接著又給他滿了滿杯子。
    灰暗的牆壁,老舊的家具,陳舊的擺件。整個房間最搶眼的,無非是那掛了整整一麵牆的勳章和獎狀。男人環顧房間,心酸又無奈的說:“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給自己添置點啥。偏偏還掛著這些個發烏泛黃的東西。”女人看著那麵牆,嘴角牽動,笑著說:“你可別這麼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些勳章,是在槍林彈雨中拿命換來的,可寶貝的緊。那些你從小到大的獎狀更是了不得,誰來都得給人炫耀一番。”男人的眼眶發紅,似是要說什麼,又忍了回去。
    男人又喝完一杯酒,說:“姐,你說咱爹這輩子過得累不累啊?”不等女人回答,又自說自的:“我覺得他這輩子可是活的太累了。最好的年紀都扛著槍在戰場上度過,咱小時候,他還老是把那些生死擦肩而過的事,輕描淡寫的當故事講給我們聽。戰爭結束了,他舍掉那麼多的獎賞,回家種地,常常被媽罵傻子。辛辛苦苦把我們拉扯大,終於可以享兒孫福了,卻又死守著這個老宅子,還有他那一畝三分地。這人操勞了一輩子,半分福都不肯享。”
    “可不是,咱爹不是出了名的愣子麼。舍棄赫赫軍功,回到老家,是為了照顧咱爺爺奶奶。老實本分的種地,躲過了紅衛兵的“圍剿”,給了我們一個安穩幸福的家。老了老了,也不肯給咱們添麻煩。咱爹這輩子一直都是事事為別人著想,對我們更是從不計回報的付出。”女人一直笑著說,可笑著笑著就流出了淚。
    男人似是有些醉了,帶著哭腔的說:“姐,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不孝啊!人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可我從十六歲那年非要去當兵離了家,這些年就很少回來。就想著得混出個人樣來,把他接去,讓他看看,我自己選的路,我也走過來了。可是,我卻沒有考慮過他。我總是覺得,自己是對的。其實,我才是錯的最離譜的那個,我混蛋,我不孝啊!”
    “咱爹從來沒有怪過你,你一直都是他的驕傲。當年你從部隊寄家書來,說升了參謀長,他高興地好幾晚上沒睡著,還逢人就說‘我兒子可厲害了,才去了幾年啊就當參謀長了’。你轉業那時候,他在家不放心,一圈一圈的在院子裏轉悠。前些年你把他接去,他回來以後,又是逢人就說‘我兒子在京城那房子可大著呢’。其實他當年攔著你,是因為他覺得當兵這條路太苦。他這輩子經曆了太多,吃了太多的苦,他一直希望我們平安喜樂。”女人微笑著平靜的敘述,帶著安撫的口吻。
    一幅幅畫麵在男人的腦海中成型,又快速地閃過。男人仿佛看到了老父親背著手,嘴裏不停的說著自己的好,在別人麵前炫耀的樣子。兩行清淚再也不被控製,奪眶而出。女人將手覆在男人的手上,輕輕地拍了拍。男人的身子一震,一下子痛哭出來,邊哭邊說:“姐,以後沒人再給咱頂著天了,姐。。。。。。”整個宅子裏都是男人的哭聲。女人眼中含著淚,卻仍是帶著微笑,“小乖,咱不哭,還有姐呢,姐給你頂著天。”
    在女人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的眼底是壓抑是不甘是認命。姐,你不知道,爹他是怪我的。他留給我的那封信裏,寫著這個世界上最讓我絕望的一句話,“這輩子,你們隻能是姐弟。”是啊,我們隻能是姐弟,十六歲的時候我就認清現實了,不然怎麼會離家當兵。我知道我混蛋,可是真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在軍營的那些日子裏,在外闖蕩的這些年,都是靠著心裏的那份執念支撐著。想又不敢想,念也不敢念,隻能死死地壓在心底。我像別的弟弟一樣背著姐姐上花轎,我想別的男人一樣娶妻生子傳遞香火。可就這樣,爹還是看出來了。
    痛哭過後,男人漸漸恢複平靜,他看著女人,看著女人眼中一片清明,是浮華看盡後的澄澈。自己不在家的這些年,都是這個瘦弱的女人,這個自己稱呼姐姐的女人,一並抗下了自己應該抗的擔子。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跡,當年笑靨如花,美名傳了十裏八村。不曾親身經曆,無法感同身受。如果說自己在外打拚的這些年不易,那姐姐在家抗下所有的擔子更為不易。自己真的是混蛋啊,逃避自己的感情,也逃開了自己的責任。“姐,你好多年沒喊過我‘小乖’了。”女人臉上一熱,嗔笑著說,“剛才那是脫口而出了。你都多大了,再喊你‘小乖’我怕被人笑話。都四十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男人笑著不可置否,“姐,沒人的時候就再喊我小乖吧。”女人無奈的點了點頭,對於他的要求一樣是不會拒絕的。
    女人向屋外看去,天色已有些亮了,轉過頭來說:“小乖,咱該去給爹燒紙了。”男人起身從角落了抱出好幾摞燒紙,與女人一同走了出去。
    院子裏,兩人蹲在地上,女人不停地用火棍翻弄著燒紙。喃喃的“爹,你看我跟小乖都很好,我們會一直好好地,你在那邊不用擔心。爹,你放心,小乖我會照顧好的。”男人握住了女人的手,堅定的說:“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姐姐的。我會像你一樣,‘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爹,你要一直看著我,看著我跟姐姐越來越好。”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給天上的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太陽悄然升起,拍拍身上的灰,女人拉著男人站起身來,看著東方的太陽。男人看著身邊的人,在心裏默念:爹,我愛她,這些年從來沒敢說過,也從來沒敢想過,我拚命的壓抑著自己,用道德綱常倫理來約束自己,真的好累。我想明白了,不管她是誰,我都深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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