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毛骨悚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5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各行各業的人都有職業病,都對自己管轄範圍內的東西,甚至是最細枝末節的東西,有著異常的敏感。就像一個口腔醫生,跟人說話的時候不是盯著人家的眼睛,而是牙齒。可能滿口的牙齒旁人看起來很健康,但是口腔醫生卻一眼就能看到,它們其實是有毛病的,有暗藏著的牙石,牙齒咬合的不好等等。
警察董勝就是這樣。
警察董勝,今年32歲,短小精幹,尤其是雙目,灼灼有光,當他的雙眼淩厲的直逼著你的時候,任何人簡直都不能直視。
警察董勝,不算一個優秀的警察,至少在他上司的眼中不是。董勝做了將近十年的警察,一直還是一個普通的警察。很多的時候,他都會同上司起衝突,因為很多案件在查處的過程中,董勝會有太多的疑點。往往這些疑點還沒有徹底解決,上司早已經結案了。也難怪,那些董勝所謂的疑點,實在是很瑣碎的,有些甚至是很抽象的,或者幹脆就是有些迷信的,根本不能拿來做任何依據,雖然有時候,他的這些奇怪的思路也能恰到好處的解決很多問題,尤其是遇上一點線索都沒有的案子。但是董勝在鄰居的眼裏,他卻是一位近乎神探的人物,因為當鄰居的小狗或者什麼小的物件莫名其妙的不見了,董勝竟然就能夠憑著他發現並且解決那些疑點的方法,很快的把丟失的東西找回來。
這就是警察董勝。
這一天,我們的小個子警察董勝,同著另一個年輕的剛參加工作的同事王華,到醫院探望一位辦案子受傷的警察。探望完已經將近中午了,兩個人結伴從醫院出來,準備就近找個飯店吃中午飯。剛剛出了醫院的大門,董勝忽然停住了腳步,像訓練有素的輯毒犬一樣,皺起鼻子試探著在四周的空氣中嗅來嗅去,一邊嗅一邊用他那帶著嚴重的四川口音的普通話問:“小王,你聞見什麼味道沒有?”
“什麼?”小王也試探著嗅了一下,“什麼氣味?就汽車尾煙的氣味唄!”
“不是!你再聞聞?”董勝一邊使勁聞著,一邊用他那雙銳利的鷹一樣的眼睛尋找著什麼,“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有點熟悉。董勝很肯定,自己以前一定聞到過這種味道!伴隨著這味道而湧上來的模糊記憶告訴自己三件事情:一、聞到這個味道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要不然印象不會這麼模糊;二、這個味道是相當特殊的,肯定不常聞到,如果不是在自己的記憶中這麼特殊,它就不會在這汙糟的空氣中蓋過了一切氣味,湧到自己的鼻腔中來;三、這個味道的出現,似乎並不會預示著什麼好事情。
董勝一邊想著,一邊移動著腳步,慢慢的定下了方位,朝著一個方向尋覓著走過去。王華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隻好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董勝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了什麼,止住了腳步。
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一群人圍著,中間有個人蹲著身子,在他的眼前,有什麼東西冒著黑乎乎的煙,黑紅的火焰扭動著跳躍著,燒的正歡。
“喂,你們在做什麼?”距離這麼近,那股奇怪的味道衝鼻而來,董勝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喊了一聲。所有的人聽見喊聲,齊刷刷轉過頭來,好幾雙眼睛盯著董勝。大概是看到了董勝身上的警服,所有的人都沒有答言。中間燒東西的那個人站起來,拍拍手走到董勝的麵前:“是一個壞了的洋娃娃。不要了,所以燒了。”
董勝瞥了一眼沒燒完的娃娃,狐疑的緊盯著說話的那個大個子男生:“男生也玩這種娃娃?不要了扔了就是,燒它做什麼?即使要燒,你們四個男生在這裏沒事燒一個娃娃玩?”
是的,這四個人,正是大龍韓竹嚴焰還有老夫子。此刻被董勝問的麵紅耳赤張口結舌的正是大龍。
大龍吭哧了半天說不出話來,董勝也不再問,走過去彎腰剛要把那還沒燒完的娃娃拎起來看個究竟,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董勝急忙掏出手機,一看是刑警隊王國強隊長打過來的,知道一定是出了案子,於是急忙批評了大龍他們幾句:“以後不要點火了,汙染環境,搞不好還會引起火災!”一麵說一麵按下接聽鍵,隊長焦急的聲音立刻傳出來:“董勝,又出案子了,在醫學院的後山上!你直接去現場吧!”
董勝答應著掛上手機,朝王華招招手:“趕緊走,去醫學院,又出案子了!”
“醫學院?”一旁的四個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是啊,”董勝打量著他們,“怎麼?你們四個是醫學院的學生?”
就在這裏,就是這樣,這個不得誌的小警察董勝,認識了這個日後給他帶來了榮譽和前程的韓竹,卻也同時給他帶來了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噩夢。
這是後話。當下董勝他們一行六人,匆忙的趕往案發現場,誰也沒有看到,他們前腳剛一離開,就有一個人,從隱藏著的拐角裏閃出來,默默的站在地上,看著燃燒的麵目全非的娃娃,緊咬著牙齒,臉上的肌肉因此而暴起,雙手在身側狠狠的攥成了拳頭。
當董勝他們六人趕到學校後山上的時候,早已經有無數的學生竊竊私語的圍觀著議論著。已經有不少學生從裏麵擠出來,都臉色青白,有幾個女生甚至捂著嘴不停的嘔吐,吐的直不起腰來。外麵沒有看見現場的學生見狀疑惑的發問,裏麵出來的人都拚命的搖著頭,連話都說不出來,匆忙逃似的走了。外麵的學生不知就裏,還在好奇的拚命往裏擠。幾個維持秩序的警察費勁的擋著擁擠的人群,歇斯底裏的怒吼著:“去去去!有什麼好看的!都散了散了!影響我們辦案子!”
董勝一看實在很難擠進去,連忙亮出自己的證件,學生們這才讓出一條路來,大龍他們四個人趁機跟著董勝和王華一起進去了。待到了跟前,剛一搭眼,四個人立刻恐懼的睜大了眼睛,直覺得胃裏什麼東西翻江倒海的湧上來,再也遏止不住,捂著嘴趕緊跑拚命的擠出人群,一溜煙的跑了。
董勝搖頭笑笑,問隊長王國強:“怎麼發現的?”
隊長皺著眉頭,捋捋有些花白的頭發:“學校裏的一個清潔工,看見後山上長了些野棗,就想摘來吃。他平時膽子也大,別人因為後山上死過人都不敢上去,他就上去了!結果一上來就看到這個,”隊長用手指指那具屍體,“當時把他都嚇癱了,過了很久才掙紮著爬下了山報了警。他跟我說,這輩子都不會再吃肉了!”
旁邊另一個上了年紀的警察老曹插嘴說:“別說他了,我辦了這麼些年的案子,也沒見過這麼惡心的現場!”
董勝一邊聽一邊看現場,忍著極度強烈的欲嘔感。這個現場,實在是慘不忍睹!眼前的這具屍體,之所以還能被認出來是屬於人,完全是因為它的形狀。把這屍體稱為”它”,而不是“他”或者“她”,是因為眼前的屍體早已經被破壞的麵目全非。最重要的是,這具屍體,根本就沒有皮膚!
時下正是10月天氣。雖然這個北方的小城一進到十月份已經相當的涼爽,但是對於一個根本沒有一丁點皮膚的屍體來說,已經足夠了!這具屍體隱蔽在幾棵野生酸棗樹叢裏,後山的地勢很奇特,下麵臨著醫學院的操場,上麵幾個緩坡之後,就是陡然高上去的山壁,查看四周,能上到這裏的路,似乎隻有醫學院的這條小路。這具屍體裸露在空氣中的血肉早已經被細菌和蛆蟲做了樂園,它那高度腐爛的組織極其豐富的滋生著營養著白白胖胖的蛆蟲,尤其是肚腹部幾乎已經被掏空了,胸部的骨頭也參差的顯露出來。這個時候,還有無數的蛆蟲紛紛蠕動著滾成一團,從它的眼眶、鼻子、嘴巴中穿梭著掉落著。成群的綠頭蒼蠅翁翁的叫著徘徊在屍體的周圍,興奮的追逐著刺鼻的腐爛的味道,趕都趕不走。
兩個年老的法醫專注的驗看著屍體,年輕一點法醫全都蒼白著臉捂著鼻子站在一旁,誰也沒有上前去驗看。最可憐的就是一個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法醫,第一次碰上的命案就是這樣的情景。那年輕法醫看一眼屍體,就強烈的幹嘔一陣,再看一眼,再嘔一陣,隊長無奈,隻好把他帶離了現場。兩個年老的法醫小心的從屍體身子下麵扒拉出來幾件髒的不成樣子的衣服,上麵沾滿了泥土和蛆蟲,早已經不辨顏色,隻能看出來是一件半長的薄外套,一件底領薄毛衫,一條牛仔褲,一條薄毛褲,旁邊不遠的地方,散落著一件胸罩和一條內褲。
“衣服還挺齊全。”董勝說道。其中一個法醫點點頭:“是啊,從這衣服上看,受害人應該是女性。”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收集著現場可能有用的物品,忙碌的查看周遭。董勝仔細的看了看報案的清潔工所做的筆錄,皺著眉頭望著現場思考著。隊長見狀示意別人不要打擾他。盡管董勝經常和上司起衝突,有時候直讓上司在很多場合下不來台,但是每當遇上這樣毫無頭緒的案件,董勝別開生麵的思路往往會使案情有突破性的進展,當然,如果他不是那麼喜歡追究細枝末節的話,真可以稱的上是一個偵探了。
董勝細細的琢磨著:這可以稱的上是一個無頭案件了。第一、屍體上的蛆蟲看起來是普通的蠅蛆,在這種氣溫下,蠅蛆孵化成成蛆需要4~5天,變成成蠅需要10~11天左右。照眼前這種情形看來,具死亡時間至少也應該有10天了。周圍的山上,土都很鬆散,而這個城市是多風的,即使罪犯留有什麼腳印之類的,也早已經被沙塵湮沒的沒有任何痕跡了。第二、眼前的這具麵目全非的屍體,恐怕連她親媽來了都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她。第三、現場沒有任何能夠證明她身份的東西,最近也沒有聽見有人報失蹤案,假如她是外來人口,在這個城市打工,那可能就真的成為懸案了。
等到大家都忙完了,天已經快黑了。周圍看熱鬧的學生們早就已經走散,恐怕在未來的幾個月之內,學校食堂的肉類食品基本無人問津。
今天是2013年的10月15日,這個案件,就被稱做“10。15”案件。
把屍體抬到警車上,從現場拉回到刑警隊後,一夥人誰都沒有心情也沒有胃口吃飯,幹脆就勢在刑警隊開起了討論會。
隊長捋著自己花白的頭發示意董勝:“老董,先把你的想法說一下,大家聽聽。”
董勝為難的皺著眉頭:“這個案件很複雜。”接著把在現場的想法說了一遍,然後說道:“照這樣看來,恐怕很棘手,短時間內想破案實在很難。”
眾人讚同的點點頭,議論紛紛,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這個奇特的案件。隊長在一邊走來走去,時而看一眼眾人,時而沉思一會。
而片刻之後,兩個老法醫的話更讓眾人麵麵相覷。
“從現場的蠅蛆孵化程度看來,被害者的死亡時間,應該在8~10天左右。因為死者失去了皮膚,所以腐爛的程度比起一般的屍體來更高一些。而死者的死因,現場你們也看到了,根本無從勘察。甚至死者的年齡我們目前都不確定,隻能通過她的牙齒推測是個成年人,年齡不超過45歲。至於性別,通過我們在現場收集的衣物,和她的骨盆以及恥骨構造,隻能初步認定這是女性,具體情況需要等待DNA鑒定結果。再者,死者的全身都沒有任何皮膚,甚至現場周圍沒有發現一絲毛發、指甲,由於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我們也根本無從猜測究竟死者的皮膚是怎麼樣從身體上消失的。再加上剛才老董所說的話,總起來也就是說,我們根本就無法從現場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當董勝從刑警隊一路思索著回到家中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妻子和兒子早已經睡著了。董勝摸黑草草洗漱一下就疲憊的倒在床上,隻是不管閉上眼睛還是睜開眼睛,那具猙獰的屍體都在眼前鮮明的晃來晃去。
董勝翻來覆去了好久,才漸漸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在睡夢中,那具猙獰的屍體忽然變的血肉豐滿起來!她站起來了!甚至還能看見她的心髒在肌肉中蓬蓬跳動著!還能看見她裸露的血管中鮮紅的血液汩汩的流動著!她搖搖晃晃的朝董勝撲過來,沒有皮膚的身體上滲出無數的血珠,在空氣中四處飛濺著!她身邊的極具血腥氣的空氣被她帶起來了,一股奇異的熟悉的氣味糾纏在血腥味中撲鼻而來,老董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究竟是什麼味道,就見她獰笑著哭叫著猛然向前一撲!老董霍然從床上坐起來,瞬間睜開了雙眼:冷汗順著脖頸流倘在後背上。董勝急促的喘息著,四周是深沉的黑夜,沒有猙獰的屍體,也沒有那奇異的味道。妻子蜷在身旁睡的正香,偶爾呢喃幾句夢話。
董勝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再也睡不著了,隻好到衛生間擦一把渾身的冷汗,回來靠在床頭上,點燃一支煙,在煙頭一亮一滅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