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莫冰回家的時候是晚上已經十點了，進門的時候一片漆黑，他把燈打開，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廚房裏的一片狼籍已經打掃幹淨，他掃了一眼，走進衛生間。
    盥洗池上麵有一麵很大的鏡子，莫冰站在它麵前，看著鏡子裏的人，臉很白，嘴唇卻很紅，上麵甚至還有一些破皮。
    嗬，該有多激烈，莫冰冷冷一笑。
    在他的手邊有一個玻璃杯，那是他刷牙時用的杯子，他拿起來猛地砸向鏡子。玻璃杯四分五裂，鏡子也裂痕遍布，劃破他的臉。
    有些人如同罌粟，太美麗，太魅惑，太致命，一不小心，就會把命弄丟了。
    他膽小，怕死，所以他推開了。
    他想回C市，想去看看外公外婆，想要知道舅媽和他的表弟，表哥怎麼樣了。可是外公不許。他與他父親也已經鬧翻，這個家，他不想再呆了。
    莫韻一夜未歸，莫冰絲毫不在意，這並不是第一次，他早已經習慣。
    他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去學校，這時，門開了，莫冰沒有跟他打招呼，直接背著書包從他身邊走過，出去，把門關好。
    走出去之後，莫冰吐了口氣，這個禮拜讀完就是六一，學校開始實行月假製，這樣一來，就有一個月的時間不在家，他很高興。這個讓他討厭的家，終於有正當理由遠離了。
    暑假，他回C市呆了半個月，見到了王易斐。在舅舅去世之後，他便是他們一家中的男子漢了，雖然現在還是一個學生。因為留了一級，原本高莫冰一級的，現在與莫冰同級了。
    在他們學校，王易斐是第一名，重點大學沒有問題，但是學費卻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對於他們家現在的這種情況每一分錢都是珍貴的。他隻有更好的學習，賺取獎學金，他說，現在他已經在當家教了，他還有其他的兼職，他每天都排得很滿，但是他覺得時間還是不夠用，盡管他已經很累了。
    莫冰很想幫他分攤，但是他不能。一個人的自尊有多重要，他知道，所以，他從不逾越，他能做的，就是陪他聊天，當一個傾聽者。
    蔣韓打電話要他去市裏玩兒幾天，他委婉拒絕，蔣韓笑他說是怕一個小女子。小女子？他在腦袋裏轉了一個彎，才想起是林陶，笑了笑，沒說話。蔣韓還說，路一寒父母離婚，他跟著母親去了美國，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莫冰推了下日子，與路一寒到Q市的時間吻合，他心底一顫。
    半個月之後，他回Q市，報了一個補習班，每天早上八點上課，下午五點放學，中午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他也努力的把自己的時間填滿，努力的為離開那個家做準備。他知道隻有一年了，也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他就自由了。
    高三過得很快，幾乎都是在題海之中度過的。經曆的漫長的6、7、8之後，他將書本，資料從頂樓扔下去，滿天的紙張飛舞，滿耳的歡呼雀躍，他終於告別了高中階段，告別了未成年時期，他終於可以離家千萬裏了。
    他想到這些，突然感到很興奮，很激動，一種迫不及待的情緒占據他的心。這種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很浮躁，他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情緒，但就是抑製不住。
    這一天是班級同學聚會，也是教師答謝會。他們班和隔壁的七班一起辦，因為所教老師相同。
    莫冰穿著一件白色的體恤，淺色的牛仔褲。接近一八零的身高，卻是竹竿一樣的身材，太瘦了。
    說實話，他跟班上的同學，關係並不是很親厚，沒有特別好的，也沒有特別差的，反而是跟七班的幾個男生關係還不錯，這還都是因為柳絮絮的原因。
    一開始，轉到班上的時候，他是比較的話少，一來是因為新的環境，他感到陌生，不適應，飯菜也不喜歡，人看上去很沒有精神，二來是因為李安居的原因，對外界事物比較的敏感，有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這樣下來，他基本就在自己小圈子裏活動了。下課就翻翻書，寫寫題，背背課文什麼的，比較的單調。
    那時候，他坐在靠窗邊的位置，放學的時候，等著人差不多都走了自己才慢吞吞的往食堂裏去，這樣持續了一個月以後，隔壁班上的一女生經常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總是在他走出教室時偶遇，總是會在食堂打飯時偶遇，總是會在報刊亭偶遇。。。。。．
    這樣的偶遇多了，也就顯得刻意了。
    終於在一天下午，正是夕陽昏沉的時候，那女生從報刊亭的後麵走到了他的麵前，挽著一抹微笑說，“嗨，你好，我是七班的柳絮絮。”
    他當時瞥了她一眼，又把目光集中在報紙上，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好。”
    那以後兩人漸漸的熟絡起來，柳絮絮人長得漂亮，性格又開朗，周圍的男性絡繹不絕，其中幾個常跟他打交道的，將近兩年的時間相處下來，已經是無話不談的好友。
    他跟班上的同學坐在一起，看著一桌子人杯來杯往，他隻是埋頭吃菜，無話可說，那就不說一言，隻把肚子填飽也就好了。本來都還挺好的，老師們上前，輪流的說了幾句話，同學們應景的鼓鼓掌，一切都是相當的和諧。
    漸漸的，有人喝醉了，卷著大舌頭，紅著張臉，嘰哩咕嚕的說話，反正他是一句也沒聽懂，本來酒足飯飽，他已經準備撤下了，可是七班的幾個兄弟開始端著酒杯找他了。
    喝的是啤酒，他常喝，這東西還真醉不了他，隻是喝得多了，胃有些難受，他推辭說喝不了了，人還不肯放過他，沒辦法隻能是硬著頭皮接著喝了。
    可是他畢竟不是七班的人，這畫麵讓本班的人看了，可就不舒服了。擱我們這兒，你是一杯不喝，別班的倒是來者不拒，什麼意思啊？往些時候，關於他和柳絮絮的新聞那傳得叫一個猛烈，可當事人倒還真的是沉得住氣，一點兒沒展露出來，如今七班的人灌你，女主角還笑吟吟的把你給看著，這叫什麼事啊？當了別人家的女婿還不認娘家了啊？
    “莫冰，你這說不過去啊，咱們班的酒你可一杯沒喝啊。“同桌甲看得不是滋味了。
    莫冰嘴角一抽，不禁腹誹道，“你給我酒了嗎？”
    莫冰拿起桌上的酒往杯子裏倒滿，站起身，“我，莫冰，跟大家同學兩年，一路走來，雖然沒有經曆生與死，但卻經曆了生不如死的高考，也算是圓滿。”
    這話說得同桌的都笑起來了。
    “如今高考一過，前途百樣，也不知哪一日才能再相聚，今天這杯酒就當作是我為大家，為自己，為了已經逝去的青蔥歲月的一個緬懷，讓我們幹杯，祝賀，辭別。”
    “好。”
    同桌的隨聲附和，紛紛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滿一室的歡聲笑語，莫冰環視了一圈，覺得有點兒頭暈，擱下杯子往洗手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