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東門一帶是趙姓的貴族人家。此時更是午膳的時間，著華府的貴公子自是見不到了。
    遠遠的，就看到碧水旁的柳樹下，白衣少年靜立的身影。
    即使他沒有背著他那把桐木琴，小魚還是可以一眼認出他的。
    暮春的柳絮隨風飄飛，薰薰然吹皺一池春水。
    在漫天飛揚的柳絮中，此時的景象，恍若夢境，一觸即碎。
    小魚不由自主的就想去那個夢，那個她永遠也趕不上少年步伐的夢。小魚搖搖頭，想要將這個夢從自己的腦海中抽離。無奈這個夢似在她的身上生根了一般，無論怎樣，總是第一時間出現。
    直到小魚大喊了一聲“漸離”。
    看到少年向她奔來，小魚更是加快腳步的向少年走去。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懷裏。
    原來這才是真實的，不是夢。
    小魚多為這個真實開心啊。
    “小魚。”
    高漸離一開口，小魚就示意他不要說話。
    “漸離，我想唱歌。”
    “唱什麼歌。”
    少年露出了她久違的笑容。
    “恩……”
    “唱綢繆？”
    “不要。”
    小魚的臉紅了半邊。
    “那唱……山有扶蘇？”
    小魚的臉比原先更紅了。
    也低低的回答了句：“好。”
    少年放下背上的七弦琴，抽掉琴囊。就站在那，將琴放在右邊的肩膀上。左手按弦，右手在琴上挑抹鉤打的飛快。熟悉的山有扶蘇旋律從他的指尖飄出。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鬆，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唱到況且，狡童，小魚都抬起頭偷偷地看少年一眼。少年的目光時而在琴上，時而在小魚身上。
    當初唱著這支歌在桃花樹下許願，怨桃花夫人沒有給他子都子充這樣的君子，倒是給了她一個況且，一個狡童。現在，不管他是況且還是狡童，小魚都感激桃花夫人在那一天贈給她眼前人。
    像傻子一樣又唱又彈結束，少年將古琴放回到琴囊裏，背好。主動牽起了小魚的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走了。”
    是小魚先開的口。這句話，不知道以什麼語氣說。不能傷感的和少年這樣說，這樣隻能徒增兩人的哀傷。也不能以欣喜的語氣說，因為心裏的感受，騙不了人。
    少年點點頭。
    “雖然舍不得，但是你還是要走的，記得明年三月三來桃花樹下接我。”
    這一句，小魚沒有用不鹹不淡的語氣，是笑著說的，不過說到後麵的時候，有些轉哀了而已。
    “一定，三月三，桃花樹下。”
    “好……”
    小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很想讓這個人留下，可是他波瀾不驚的性情倒像是天空中自由飄蕩的雲。誰都不能把一片雲束縛在一個地方。
    “拿著這個。”
    少年給小魚的，是一隻口哨。說不上精致，也和少年的風格一樣，簡簡單單。
    “這個是……”
    “試試看。”
    聽得“嗚”的一聲，苦竹做的口哨，聲音很是嘹亮。
    一吹，就看到一隻在天空盤旋的鴿子。
    在天上飛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落下，落在小魚的手上。
    “以後用這個聯係我。”
    小魚點頭，雖然說什麼魚傳尺素，什麼紅葉傳書才是浪漫的一筆。燕趙雖說是鄰國，但也總歸隔著那麼多路。把紅葉放在水裏被魚吃了才是正經事呢，哪來的飄到少年手裏啊。有一隻鴿子真好。
    “你走吧，我唱山有扶蘇看著你走。”
    小魚鬆開了少年的手。
    “你先走，等你走了，我再走。”
    “那我們一起轉過頭去，誰也不許回頭。”
    “好。”
    同時轉過頭去，不過小魚走了兩步的距離，馬上就轉過頭來。看到的，自然是少年的背影。
    又和夢中一眼了，想追，不能追。少年離她很近，卻越走越遠。
    如果小魚此時叫他，他是會停住腳步的吧。
    可是小魚不能喊叫，隻能看著他，那個背著琴的白色身影，從視線中慢慢的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