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並不是一個閑得住的人，更何況，上天給了她另一隻活動自如的腳。
    每當疏影出去采果子為了她的桃花節做準備，小魚也就單腳跳著去找高漸離，有事，會碰到他正在彈琴。
    其實那隻是一把很普通的桐木琴，甚至比不上小魚以往所見的任意一把，但是到了他的手中，彈奏出來的音符，卻比任何一個人，彈奏的任何一曲陽春白雪都要好聽。
    小魚不是什麼懂琴的人，能聽出來的，也隻能是好聽。
    有時候，小魚也會如疏影那般的哼歌，當然，哼的肯定不是“山有扶蘇”，打死她也不會再在他的麵前哼這支歌。
    最多的，還是“桃之夭夭”和“采薇”。
    雖然從來不曾體會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是一種怎麼樣的情懷，但經少女一說出“采薇”二字，小魚便已心馳神往。
    有時候，少年也會跟著小魚彈奏她哼的那些旋律。
    不過小魚卻並不怎麼敢和少年說話，因為，他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不會對任何事情感興趣。
    最多的，還是單腳跳這，搬著一張凳子，去書院的前方，那個子瑄鞋子研墨的地方。
    桃花節越發的臨近，來此地的人，亦是越發的多了。
    那天來時，看到的麵前的桃花林，還是稀稀疏疏的飄動著一條一條鮮紅的紅絲巾，此時，已然是全然掛滿了。風吹動時，整個林子都在微笑。
    以前覺得，桃花開得正盛，遠遠望去，這落英繽紛之地，會是一道短暫的粉紅紗帳。
    現在看來，一年四季，這紗帳，怕是永在了。
    這，大概也是在儒學衰微之際，榆木腦袋子瑄還能守著他的書院堅定不移的原因之一吧。
    小魚也會識字，寫字。偶爾子瑄出去一會兒，小魚也就自告奮勇的接上去，幫他寫。
    人們要寫的字不會很繁複，大多是心上人的名字。
    很奇怪的是，明明聽到好多人在議論著景星如何如何的，可是真的到了要她寫的時候，出現在紅絲巾上的“趙景星”三字，卻是少之又少。
    子瑄第一次看到她此舉，自然是大大的吃了一驚。直到看到小魚把一個姑娘心上人的名字準確無誤的寫在了紅絲巾上，才把嘴巴閉上。
    而後，也就習以為常了。
    有時候，他也就站在那裏，呆呆的看著小魚寫。大概，是還沒想明白為什麼一個不守禮法的粗俗之人，也會寫字吧。
    不過，最讓小魚驚奇的，還是少年的腳。
    明明看上去就比她傷的重得多，但當小魚可以勉勉強強的兩隻腳一起下地的時候，他竟然也就能走路了。讓小魚也想找那個酒鬼醫生看看了，讓她的腳好得快一點。
    在山歌多得漸漸彌漫了整座山的時候，也就是少女所說的桃花節了。
    那天，少女在五中準備的滿滿幾大筐瓜果已經幾乎消失殆盡了，隻剩下一個滿筐的木瓜與梅子，和一個空的草筐。她也閑了下來，那天下午，就坐在那裏納著鞋子，順帶問道：“小魚，會唱歌嗎？”
    “當然會了，我會唱桃夭，采薇。”
    女子搖了搖頭：“那可不行，今天要唱‘召南•摽有梅’。”
    疏影已先唱了起來。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這些歌，包括少女所唱的那曲綢繆，不是會不會唱，在小魚看來，隻是能不能唱出口的問題罷了。
    “就是現在，我們這裏已經沒有梅子了，隻有桃花，也就不能七兮三兮的頃筐塈之了。”女子歎息道。
    此時已經納好了鞋底，一塊紅色的布，是用來做鞋麵的。
    “不會啊，其實桃花紛紛下的景色也很美。”
    “是啊，那我就繡朵桃花在這上麵吧。”
    少女很用心的，一針一線的勾勒著紅色鞋麵上桃花的模樣，那溫柔的姿態，不知為何，倒是讓小魚一陣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