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已經口氣唱完這首歌，再飽含笑意的望向隨風飛揚的紅絲巾是，也正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小魚當即想跑。
    可是，女子的那句“桃花夫人會保佑你的。”說得那樣真切。好像桃花夫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這位小魚自小從《列女傳》中看的“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的絕色女子，不是真的，現在還在吧。
    那她是聽到了她的願望了？
    小魚收了收想跑的腿，將眼睛望回去。
    桃花夫人怎麼身上滿是泥濘啊，怎麼會混成這樣；不對啊，桃花夫人怎麼會背上還背著琴囊；不對啊，桃花夫人為什麼還要在她的腳上帶一層厚厚的枷鎖，並且傷口處血肉模糊的樣子；不對啊，這哪兒是什麼桃花夫人，這分明是個少年啊。
    “那個……你剛才什麼都沒聽到對吧。”
    小魚權衡了一下利弊，現在跑，肯定是晚了。看他這個樣子，似乎並不是很震驚，那應該是沒聽到才對。
    “隻是仿佛有一陣歌聲。”
    “所以你沒聽清。”
    少年點了點頭。
    “那就好。”
    小魚在心裏暗暗地舒了口氣。
    “那我先走了。”
    小魚掉頭就走，當然，走了幾步之後，又退了回來。
    那個人，好像傷得，是挺重的，腳腕都那個樣子了。應該不能走路了吧。那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個沒人會路過的小地方，會死的吧。
    可是，他的腳腕上套著的，確實是沉重的枷鎖，如果救了他。人家指不定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來，那不是做了好事，還自己吃虧啊。
    不會的不會的，他看上去並不像是個壞人啊，倒像是個落魄的貴族呢，況且他背的是琴囊啊，應該是個無害的琴師才對。
    調了個頭，心裏卻腹誹起桃花夫人來了。說好的子都說好的子充呢。剛才就該把那幾句“狡童”給去掉的，這是真的不見子都，但見狡童了。
    小魚還是以前腳要和後腳打架的姿勢再度站到了少年的麵前，剛才是混著泥濘未看清，這次是看得真切。原來，他的白衣上也是紅色痕跡星星點點，再看上去，尤為的觸目驚心。
    而他吃，正扶著桃樹幹，嚐試著發力站起來。
    小魚趕忙上前，扶他坐在樹幹上。
    “你沒事吧。”
    小魚問出來這句話才覺得很多餘，有沒有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少年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道：“死不了的。”
    聽了這話，小魚心裏麵就不是很舒服了，好像誰很願意救你似的。不過看了少年腳上的傷，又覺得其實剛才的選擇是沒有錯的。
    但當然是不甘心。
    嘟囔了一句：“你這人怎麼這樣。”
    卻看到少年略帶迷惑的目光望向她，這一望，心跳都要漏掉半拍了，這看上去，好像是她錯怪了他。
    這遇到的，都是什麼事。
    “那這個怎麼辦，能不能解開，解了它我就走。”
    少年扶著桃樹枝的手卻放了下來，望了她一眼，緩緩道：“用你頭上的簪子便是。”
    少年的語氣其實已經緩和了許多，但無可避免的，還是帶著淡淡的疏離。
    小魚已經過了及笄之年了，自然知道，解下簪子，對一個及笄之年的姑娘來說，是意味著什麼。
    可是這裏，民俗都已經開放至此了，那，是不是也意味著，那就沒有這些規矩了。
    還是將這支桃木簪拿了下來，簪子很樸素，沒什麼花飾，更談不上金玉飾，不過是小魚昨天在集市上向一個姑娘用三個貝殼換的。蓄了多年的長發頃刻間散落，恍若回到了，十四歲之前，那段垂髫總角的時光。
    腳鏈好沉好沉，在這樣咋暖還寒的日子，小魚竟也因此出了一身的汗。她終於能理解為什麼少年腳上的傷看上去這樣的麵目可憎了。
    當小魚廢了大勁解開了兩隻腳腕上的枷鎖，那支木簪，也是很自然的，壽終正寢了。
    倒是小魚完成了這樣一個浩大的工程，笑得開懷：“終於好了。”
    卻見少年用比剛才更加迷惘的眼神看著他。
    “為何要如何幫我。”
    小魚心中油然而生的那份成就感頓時消失殆盡，竟然不是“謝謝你”而是“為何要如此幫我。”
    “你以為我很願意遇到你啊。”
    小魚氣鼓鼓的，想了好半天的措辭，才想出來這句話。
    卻見少年並沒有什麼要和她爭辯的勢頭，隻是再次撫上桃樹枝，要站起來。
    那肯定很痛苦吧。
    小魚呆了一會兒，到底還是看不下去，在心中罵了自己無數次這是自己找虐，然後贏了上去將他扶了起來。
    然後放開。
    “你還能走路吧，如果還能走我就走了，我現在這個樣子，大概見不了人了。”小魚說道，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幹脆就解下了剛才她的那條紅絲巾放到少年手上。
    “你也擦擦臉吧，都是泥呢。”
    小魚看向前方，剛才那條人多的路，肯定是不能走的了。
    她曾經體會過一次披頭散發被母親抓到的場景，那次的體驗，可叫一個終生難忘。
    小魚簡直無法想象，如果沒有茗初的幫忙，她是要怎麼樣才能把三十遍的《列女傳》抄完。這簡直是一場人間噩夢。
    卻見少年因腳上的傷，姿勢並不太自然的轉向桃樹。隨手便折了帶著幾朵開得正盛的桃花的枝條下來。小魚看不出來，但是動作，應該是很輕的吧。
    因為風一吹就會掉落的花瓣，竟然一片也沒有飛落。
    直到到了小魚手中，這才添了幾朵粉紅。
    小魚愣愣的看著這朵桃花，到底，是一抹羞澀輕湧臉頰。以很快的速度，挽了個最隨意的發髻。然後見少年並未用她的紅絲巾擦掉臉上的汙穢，反而是收了起來。
    他和景星不一樣。
    小魚暗地裏將他和兄長作了對比，然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少年依舊是站得很勉強，當然，這個時候，他怎麼能不勉強。可是這個人，這種時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站得，也是直直的。
    重要的是，他還背著小魚背久了，會覺得好沉的琴。
    小魚歎了口氣。
    “我背你吧。”
    少年聞言，並未有言語，隻是微微的咳嗽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