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從四麵八方灌入耳鼻，胸口是壓了千斤巨石般的疼痛。
    迷迷糊糊之中，白佑銘隻感覺有一雙寬厚的大手拖著他綿軟無力的身軀，拚盡全力往上遊帶他。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浮出了水麵，他大口呼吸著鹹澀的空氣，緊接著就聽見身後一陣快撕裂胸膛的咳嗽聲。
    哽在喉嚨口的名字還沒有呼喚出口，白佑銘就被翻過身緊緊抱住。
    “沒事吧？沒事吧？”
    身體上細碎的傷口被海水泡到麻木，白佑銘張了張嘴，眼眶疏忽一熱。
    “佑銘……佑銘……你說句話……”
    白佑銘伸手反抱住十穆，眼淚落進十穆的衣領裏。
    “沒事……沒事……”
    兩人在海麵上如同漂泊不定的泡沫，隨著浪花浮浮沉沉，相擁了好一會才分開。
    黑夜降臨，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放目遠望，好在不是無邊無際的汪洋，當看到那微微泛著銀光的沙灘時，白佑銘幾乎放聲歡叫。
    白佑銘水性差，十穆半抱著他，費力的劃動著雙腿。
    基地外的B城已經是喪屍的世界，而他們現在身處這片不大寬泛的海域之中，就證明飛機已經駛離了B城。
    兩個人互相搭著肩膀，一上岸就翻身躺倒在了沙灘上直喘氣。
    “難得的好運氣！”
    白佑銘大笑著揚了一把沙子，一個打滾埋臉在十穆的胸膛上，悶聲笑著。
    十穆也笑，雙手環上白佑銘的腰肢。
    此時此刻誰也不想開口，他們擁抱著對方，感受著對方皮膚的溫度，鼻尖是對方身上特有的味道，他們能聽見對方悸動的心跳……
    這種感覺，就仿佛在天崩地裂的刹那，對方已經為自己營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們被愛著，也深深愛著彼此。
    冬季的風徹骨淩冽，沙子雖然還帶著日頭落下前的溫熱，但白佑銘人類的身體依舊熬不過寒冷，開始戰栗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十穆就格外痛苦。他什麼都可以給白佑銘，乃至性命，但他給不了白佑銘哪怕是火柴棒那一點點的溫暖。
    十穆想推開白佑銘，卻被抱的更緊。
    “你會生病的。”
    泥沙夾雜參差在傷口中，白佑銘難受的挪了挪身體，在十穆懷裏靠了一個更加舒適的位置，搖了搖頭。
    十穆無可奈何的歎氣，“至少先讓我為你治療傷口。”
    治療傷口，用他的血液，為我治療傷口……
    白佑銘不可覺察的紅了眼睛。
    “這裏不是邊沿地帶就是邊界區，城市的天空不會如此黯淡。”
    十穆沒有接話，他知道白佑銘是在岔開話題。
    “我們沒有食物，也沒有淡水資源……”
    “我們應該先去尋找勃朗特他們……”
    白佑銘閉起嘴，微微揚起的下巴線條緊緊繃著。這就是他和十穆的不同，在困境之中，被人類自私的慣性思維驅使，他想到的永遠是自身利益。而且，他討厭有人插足他與十穆的生活，無關對錯，無關對方是誰。
    分歧總是存在，爭辯隻是浪費口舌，白佑銘哆哆嗦嗦的爬起來，道：“飛機怎麼失控的？”
    十穆愕然的抬起頭，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
    他沒有聽錯的話，白佑銘是在問自己，飛機是怎麼失控的麼……
    白佑銘皺了皺眉，“在自由飛行的模式下，沒有人主動操作觸動開關，係統頂多被病毒控製，並不會自發進入自毀模式。”
    開關是在爭執中陰差陽錯被觸動的，所以說，菲利克斯並未想要飛機失事。
    十穆拉著白佑銘的手借力站了起來，他低頭凝視著他，“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白佑銘疑惑的抬眼，那表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我錯過了什麼嗎？”
    “你還記得些什麼？”十穆換了一種問法，彎腰輕輕抱著他，手掌一遍又一遍撫過他的脊背。“想不起來就算了……”
    “我記得你把那個少年抱上了飛機……”似乎很不情願承認這個事實，白佑銘頓了頓才道：“我感到很憤怒。”
    “然後呢？”
    “然後……”眉宇之間擰成川字，大腦一陣陣抽痛，這之後的記憶，竟然成為了一片空白。
    “我是不是對你發火了？”
    他一出生就可以取人命食人肉！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十穆身體一僵，隨後捧起他的臉頰，輕輕含著他的下唇，柔聲哄道：“不，你很好，這隻是一次意外。”
    這不是一次意外，白佑銘心知肚明。
    他曾被洗腦，忘記了關於十穆幼年期的一切，而現在，他的記憶出現了斷層，卻不想再與十穆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