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嵐是被門外堅持不懈的敲門聲吵醒的。他睜了睜眼，牆壁上有紅光一閃，時間就現了出來。
    早晨九點十二分。
    怪不得會有人來敲門，按說這個時間，他早就去陪爺爺下棋了。
    卡嵐撐起身體，大腦中充斥著宿醉的疼痛，仿佛有大把大把的神經被鋒利的匕首切割開來。這種極致的疼痛是在提醒他，不是夢。
    昨天王宮大殿中，有個機械女音當著所有貴族，冰冷的宣布他血液內隻有21。4%的X元素含量的那一幕，不是夢。
    胸膛裏好似忽然灌進了大股的冷風，一瞬間似乎連血液都被冰凍起來，有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他體內開始肆意衝撞著，以一種接近於毀滅的姿態，吞噬起他殘存的理智。
    而後，他應當是醉了吧？是怎麼醉的呢？他記得一個人拽了六瓶酒離開王宮大殿躲到了沒有人經過的走廊中，似乎，碰到了一個人，再然後……
    卡嵐火大的錘了錘頭，發現他對昨晚的事已經完全沒有了印象。
    “卡嵐，卡嵐……”門外的人見屋內有了反應卻又安靜了下去，不由得開始著急地小聲叫道：“卡嵐，我是姐姐，你，沒事吧？”
    卡嵐搖了搖頭，意識到現在他這樣動作其實外麵的人也看不見，於是按了按耳上的光芯，升騰起的綠色光屏上，寫下了婭菲•尼邇羅加諾這個名字，以及，要回的話。
    門外的敲門聲開始減小，不久後終於停下，卡嵐幾乎可以想象到婭菲按下自己的光芯，聽到了他發過去的信息，不由得皺了皺眉，長長的歎了口氣，才轉身，慢慢離去。
    “姐，我需要時間。”
    這樣的信息發出去不久，卡嵐便收到了回信。他有些疑惑地按下光芯，眼前光屏上閃現的是婭菲的名字，而後，有她並不算溫柔，卻異常溫暖的聲音響起：
    “卡嵐，沒關係，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作為你的長姐，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你。你哥肯定也是這麼想的，不信你去問他唄？哦，對了，爺爺張牙舞爪地到處抓人陪他下棋，你再不去，我和克奈澤斯絕對死無全屍……你哥請假時間快到了要回去了，你不怕見不到他？”
    卡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自家大姐說話用上了這麼多問號。她是在由爾魯托傑軍校修行到B等甲級地學員，平日裏說話隻用句號和感歎號來的。
    卡嵐不禁自行腦補了一本正經的大姐用極其嚴肅地表情說出那些話時的樣子，還挺帶笑感……
    卡嵐沒忍住，笑了出來。
    要放棄嗎？隻因為X元素含量少就要，放棄嗎？
    這是卡嵐十六年來第一次宿醉，這種無可奈何的疼痛感多少也有種新奇。人們本以為他要至少到第三天早晨才能元氣十足的出來，卻未曾想過，現在卡嵐就可以若無其事的坐在這裏連贏了雷梵特三盤軍旗。
    要知道，剛剛的婭菲和克奈澤斯可是連輸了二十四盤……
    雷梵特看自己的棋有道了死局，笑眯眯的抬眼去看卡嵐：“小嵐，你過分了哦！”
    言外之意就是，你該放水讓我贏一局了……
    卡嵐連頭都沒抬的拒絕：“不行，爺爺你太弱了，不適合下棋。”
    雷梵特：“……”要不要這樣傷人自尊啊……
    擺局重下，雷梵特歎了口氣，去問少年：“你打算怎麼辦？”
    卡嵐心想總算是問到重點了，要在不拐到正題上他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能怎麼辦？爺爺，我體內x元素含量隻有21。4%，您比我更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不能進入帝國最優秀的由爾魯托傑軍校，不能成為一名戰士，被所有國人嫌棄和惋惜？”
    “x元素含量就是判斷一個人能否優秀的唯一條件嗎？爺爺，或許我沒有辦法擁有真正的戰鬥力，可其實，我也可以擁有別的東西不是麼？”
    雷梵特意外的眯起了眼睛，舒適的向後靠去，示意卡嵐接著說。
    “x元素含量決定的隻是戰鬥力，可真正實戰時，除了戰鬥力，方法策略一樣重要。爺爺您說過，尼邇羅加諾家族的後人不會被輕易打敗，他們擁有比其他人要堅強無數倍的信仰和決心。我是卡嵐·尼邇羅加諾，即便我的戰鬥力為零，我也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可以為家族為國家付出的機會。”
    雷梵特滿意的點點頭。卡嵐堅韌的心境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讓卡嵐恢複信心和狀態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卡嵐算是三個孩子同齡時最好的哪一個，所以他對卡嵐注入的心血和期望比婭菲和克奈澤斯都要多，隻是那場盛大的成人禮最後的結果，讓他多少有些失望，額，是很失望。
    他也有打算讓卡嵐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貴族，安樂無憂，長命百歲，可尼邇羅加諾家族世代守護捷尼蘭布塔，向卡嵐這麼優秀的孩子，埋沒就太可惜了。
    他是卡嵐的爺爺，他要守護卡嵐，可他更要守護的，是整個捷尼蘭布塔。
    他清楚，他虧欠卡嵐的父親太多，也虧欠三個孩子太多，他愧疚，卻不後悔。
    尼邇羅加諾家族的兒女，站也能站成一座山。
    “那，你想要怎麼做呢？”
    卡嵐低了低頭，墨色的眸子中有耀眼的光一閃而過，如天邊劃過的流星，似乎帶了人們最美好的希冀。
    “我希望爺爺可以完成我一個願望。”
    雷梵特點了點頭，屈起手指在石桌上緩慢的敲了起來，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我希望，可以用21。4%的天賦，進入由爾魯托傑軍校。”
    雷梵特指尖的動作滯了滯，隨即他抬起了頭，兩道劍眉輕輕地挑了起來：“哦？卡嵐，以你的天賦，進入天才雲集的由爾魯托傑軍校，最大的可能，是在J等丁級止步不前啊。”
    “無所謂，”卡嵐聳了聳肩，“以我的天賦去由爾魯托傑軍校，戰鬥力再提升也隻是菜鳥，這個結果我很清楚，所以，我要修行的，不是戰鬥力。”
    雷梵特眯了眯眼。
    卡嵐的想法剛好也是他經過一夜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雖然將來在軍校修行的時間中會多多少少有點麻煩，可卡嵐也不會作為一個廢柴活著。
    戰鬥力強並不是唯一的強，還有一種強，叫謀略。
    “卡嵐，這件事交給我，我會辦好。你，不要讓我失望。”
    雷梵特起身，挺拔的身軀和灰白的頭發映在上午明媚的陽光裏，有些微微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