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低吼，杜鶴身上升起一團黑氣，驟然間，氣流湧動，狂風四起，風在耳畔呼呼作響，天空之上逐漸形成一個巨大漩渦，像是沙塵暴一樣。
    白離一身白衣隨風而舞，漠然看著這一切。他神色平靜，清冷的聲音穿透風聲對另一端幾乎就要暴走的杜鶴說：“師兄，若是現在停手，至少能在來世求個與子偕老。”
    “哈哈哈哈”
    杜鶴隻是大笑，仿佛沒有聽見白離的話。他雙眼通紅，儼然已被仇恨和欲望蒙蔽了心智。
    “擋我者，死！”
    話一落，隻見他舉起搗馬突槍，漩渦中央投下一束帶著閃電的黑氣，仿佛在給槍身注入能力一般。瞬間，他猛的一揮槍，隻見隨著槍尖劃出一道漆黑的彎月，直接衝向白離。
    白離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手指一攏，已經聚成一個巨大光球，甩出的瞬間——
    “轟”的一聲，兩種力量在空中相碰，仿佛有什麼重物從空中坍塌下來，巨大的氣浪揚起地上的落葉風沙。
    一時間，塵沙四起，兩道光影在迷霧不清的半空，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相互交錯。
    “轟——轟——”
    又是接連幾聲轟響，帶起飛揚的塵土卷著枯黃的落葉，淒厲的風每次劃過皮膚，都覺得像是刀割一樣。
    風越吹越猛，兵器相撞的聲音也越發頻繁，突然——在一片迷霧之中，聲音戛然而止，接著就是什麼掉在地麵的聲音。
    看客們心都糾在一起，裴筠卻衝了出去。
    “杜鶴！杜鶴！”在裴筠一聲聲呼喊中，塵沙漸漸消退，也終於能看清小屋那裏的情況，然而那場麵就像是剛經曆過一場沙塵暴，地麵一片狼藉。
    殘破不堪的屋子，光禿禿的樹枝，剛才漩渦所在的地麵，有一條巨大的溝壑——就像是被一把利劍劈開！
    溝壑旁邊，站立著一個人。白衣翩翩，手握的劍在月色下，閃著清冷的月光。在漫天飛舞的塵沙之中，踏著月色走來。
    “師兄，我給了你機會，你為何不肯聽呢？”
    白離站在兩人麵前用極其淡薄的聲音問道，好似打傷杜鶴的人不是他一樣。
    說著，他抬起一隻手搽了搽臉上的血痕，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居高臨下的又對裴筠道：“白蛇君，天亮之前，師兄若還是執迷不悟，休要怪我無情。”
    裴筠沒有說話，眼淚卻不斷落在杜鶴的金色麵具上，像是埋怨又像是心疼：“為什麼你就不肯聽我的呢？放棄吧，杜鶴，我們這輩子不能相守，還有來生啊。放棄吧，杜鶴。乖，聽我的話好不好？聽裴筠的話好不好？”
    麵具之下，終於傳出一聲極低的嗚咽。
    他用僅有的力氣，抱住裴筠的腰，把頭埋進他的身體，隱忍已久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嗚咽變作嚎嚎大哭。
    “裴筠，你告訴我，為什麼他們就不肯讓我們在一起呢？明明是他們逼死我母親，明明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你，為什麼受苦的卻要是我們！我們做錯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啊！你一生從未殺過人，為什麼要落得這樣的結局。你從小教我不要怨恨他們，可他們呢？裴筠，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像個孩子一樣，在裴筠懷裏痛哭。
    而裴筠隻能笨拙地拍著他的背脊，然而這一觸手的磕磣，他才驚覺，杜鶴原本魁梧的身軀為了煉製萬靈丹，竟消瘦到這樣的地步。
    他含著累，哽咽道：“杜鶴，你還記得嗎？那夜花前月下，你曾問我，你說‘你是妖，不老不死，我死之後，誰來陪你’。還記得嗎？”
    杜鶴哭著笑了一聲，回：“我還記得。當然記得。”
    裴筠吸了吸鼻子，繼續說：“其實啊，那晚我本來想告訴你。假如你不陪我了，那我就去尋你的下一世。不管你是人，是妖哪怕是畜生，就算你不記得我，但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真…真的麼？”
    “裴筠什麼時候騙過你？”裴筠小心翼翼把杜鶴翻了一個身，手指碰到金屬麵具時，杜鶴身體顫動了一下，沒有抗拒。裴筠輕輕一勾，麵具落在地上——
    金色的麵具後麵，露出一張普通的人臉。雖然消瘦了許多，但神色還是和多年前一樣，一樣的眉目，一樣的英姿勃勃。
    沒有血紅，沒有仇恨，有的隻是一雙無限寵溺的漆黑雙瞳。
    “放手吧，杜鶴。”裴筠輕輕道，“來生，來生我也還是會來找你，好嗎？”
    一直緊握的手，在裴筠那一聲“好嗎？”中突然鬆開，一顆雪白散著幽光的珠子從手心滾出。
    杜鶴點點頭，“嗯。”
    白離在遠處捏了個訣，那珠子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牽住，轉眼已出現在他的手心。他看了一眼，緩緩啟唇，清冷的聲音飄到裴筠和杜鶴的耳朵裏。
    “天亮之時，我送你們走。”
    說完，白離長袖一揮，替二人結出幻境——正是當年的小屋，而兩人成親時穿的那兩套紅色長衫落在裴筠身邊。
    “怎麼？你們要留在這裏看人家洞房？”白離睨了一眼傻愣著不動的兩人，提醒道。
    “啊哈哈。”沉玉撓撓後腦勺，一把抹掉臉上的鼻涕眼淚，抽抽鼻子，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兩人之後才說：“師父，我們走吧。”
    然而轉眼一看，師父早就已經在前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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