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慕容得知自己身世後，項羽便公務纏身，三天兩頭被召進京。本來就覺得自己很可憐了，如今看不到頂美好的王爺，更是可憐，雖然表麵依舊嘻嘻哈哈，說到底是悶悶不樂的，有些懨懨，心裏的不開心反映到嘴裏，就是食量大減，以前一口氣能吃三塊的水晶桂花糕，現在卻是動都不動一下，身板越來越薄，臉孔越來越小，可把王府裏那些個當奶奶的老嬤嬤心疼得肝肺碎了一地，一個兩個，有事沒事就跑去程項羽那裏吹風，或者“很是恰好”地蹲守在王爺書房外集體嘮嗑。
    漸漸地，嬤嬤們話裏的慕容從一頓隻吃了半碗飯，變成了終日水米不進，奄奄一息。
    流言蜚語終究還是強大的。
    天氣逐漸暖和了，這日，慕容正窩在榻上養神，隻聽得有輕輕的叩門聲，慕容開門一看，卻見是程項羽亭亭站在跟前，雖是一如既往的颯爽，好看，卻依舊遮不住近日的疲憊，清減了不少，慕容心下又驚又喜，一時竟忘了對著美人耍寶，反而呆愣在了那裏。
    “想什麼呢？”項羽見慕容沒有自己意料之中的撒潑，低下頭去看她。
    “是真的王爺麼？”慕容的三魂七魄這時才悠悠飄了回來，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了扯項羽的臉。
    “這是做什麼？”項羽微微慍怒道。
    “就看看是不是真的王爺，您以前都不主動找我的。”慕容笑得滿口亮牙，寶光閃爍，嘴角直接耳根子。
    “出來，本王帶你去個地方。”項羽也不和眼前這花癡廢話，一把提了後領，扔上馬去。
     踏雪夜麒麟風也似地奔走，慕容坐在前麵，後背緊貼著項羽溫熱寬闊的胸膛，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鼻子裏充斥著屬於王爺的味道。慕容當下心裏真的隻有一個想法：死也值得。
     不知不覺中，映入眼簾的竟是個高高的斷崖，崖上沒有樹木，隻有厚厚的黃土，一片淒慘。
     “就是這裏，白頭崖。”項羽跳下馬，伸手去接慕容。
     白頭崖，這樣荒涼的地方竟有這麼浪漫的名字。
     “有什麼說頭嗎？”
     “傳說曾經有一對恩愛卻不能相守的男女在這裏跳崖自盡，後來天帝被感動，封他們當了白頭崖的神仙眷侶，後來相戀的男女就會在這裏起誓，以求天長地久。”
     故事是老套的，結果也是老套的。
     “可是這裏。。。實在不像。。。”慕容抬頭看項羽，好奇道。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項羽抬頭看向遠處，目光裏閃過一絲落寞，慢慢走向斷崖盡頭，慕容緊隨其後。
     “那年的皇子才十三歲，有一個世間最善良最美好的母親，曾經得盡了寵愛，先皇溫柔地喚她‘頤姬’，可是這寵愛最終招來了禍端，皇後視頤姬和皇子為肉中釘，眼中刺，尋得機會給他們安了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曾經的枕邊人頓時成了劊子手，對於生殺一向說一不二的先皇怎會因為一個女人而給自己留下禍患？後來，十三歲的小皇子和母親被一起送上了這白頭崖賜死。”說到這裏，項羽笑了笑，萬般淒慘。
     “後來呢？”這回慕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先皇總算顧及小皇子為自己親生血肉，給了他活命的機會，條件就是皇子必須親手殺死母親－所謂的禍國妖姬，來證明自己與此事並無瓜葛，才十三歲啊，小皇子才十三歲。”項羽的聲音在抖，故事裏的一景景，一幕幕似乎都在他腦海上演，“皇子終究沒有下得去手，跪在地上，求先皇讓他陪母親去死，這時，身後的頤姬突然回頭向皇子笑了笑，隨之掙開侍衛的束縛，縱身一躍，跳下了山崖。妖姬一死，皇子得以保命。”
     這時的白頭崖聽起來好生諷刺。
     一向口角伶俐的慕容此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了，周圍靜如死寂。
    過了許久，“慕容鬥膽一問，這個皇子是不是就是王爺？”
     項羽依舊背著身，略略點了點頭，低頭去看那山崖，隻見霧氣繚繞，深不見底，偶有幾隻閑鳥緩緩飛過，好似遊在雲上。
     “這就是本王的過去，可笑的，懦弱的過去。”程項羽轉過身來，眼中竟有水光閃爍，“自那以後，本王再不信真情。”
     慕容愣了愣，卻沒說話，隻覺得心下酸楚，忍不住伸手環抱住項羽，頭緊緊靠在項羽胸口，隻是這次項羽卻久久沒掙脫，久到慕容以為王爺會就這麼讓她一直抱著，或許一個時辰，一天，一個月，也或許是一年，一輩子。
     “王爺放心，慕容會一直一直陪著王爺。”語調低低，極其認真，“我要讓王爺相信，世間自有真情。”
    “但願吧。”項羽終究還是輕輕把慕容拉下來，臉上有深不見底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