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千佛寺的偏院一房間內漏出星點燭光，屋內的是剛剛還在正院的鎮北王一行人，考慮到正院被砸個稀巴爛，連屋子都沒了頂了，現在正讓寺中的僧人們拾掇著，鎮北王妃心想著大鬧了一場最後還得是鎮北王府出麵，畢竟後日便是王爺壽辰，需要住持在正殿為王爺祈福呢，結果來的客人一瞧院子裏亂起八糟，可就落了別人的口舌了。
    倒是王爺和住持兩人倒是不著急不著慌的，可苦了自己一個擔心了。
    鎮北王現在還沒抽出心思想那些，看著眼前站的麵露尷尬之色的兩人，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還是一旁的玉碎公子先開了口：“王爺，是玉碎唐突了，才惹了禍。”
    “哦？怎麼回事啊。”
    見王爺問話，玉碎看了眼蓮思大和尚，大和尚微微頷首，意思自己來說。
    “王爺，”蓮思上前一步，給眾人行了個佛家大禮，“貧僧與玉碎公子前來彤陽縣，一是代表京城佛道兩宗為王爺祈福祝壽，二是幾日前，欽天監監正向皇上進言，說彤陽縣最近會有妖災，貧僧師祖與清溪道觀的虛靈道長想到這幾日正是王爺來彤陽的過壽的日期，怕中間有什麼差錯，遂在我兩人來此之前，叮囑我倆謹防彤陽的妖災。”
    蓮思的一席話讓鎮北王皺了眉頭，坐在正位縷著胡須不說話。
    見王爺沒什麼不滿，蓮思就繼續說了下去，“貧僧與玉碎公子到彤陽後，便將彤陽縣的精怪捉了，囚在千佛寺的後院內，想著防範於未然，等王爺離開彤陽後在講他們放了就是了，哪知碰到了……”看了看還窩在秋靈毓身旁的半笑，蓮思後麵的話沒說下去，而是轉了話題，“貧僧與秋兄隻是誤會一場。”
    坐在鎮北王一邊的千佛寺住持眉毛高挑，神馬誤會啊，把自己的主院都給砸了，自己找誰說理去啊，還有自己的後院也是被這師弟給弄塌的。好吧，蓮意住持是老了，卻還是有些精明的。
    鎮北王倒是沒說什麼，他隻是在想欽天監的事情。自大涼太祖借住仙神得了天下後，便告示天下，從今往後大涼的子民還包括了那些精怪妖獸，大涼的街頭巷尾也多有小精怪的出沒，而佛道之術也確實有之，也因此大涼的皇帝特別重視占卜占星的事情，欽天監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起來。
    現在的欽天監監正姓王，卻是個沒本事全憑一張巧舌如簧的嘴巴上位的癩子貨，可惜這樣的人卻正符合當朝皇帝的心意，被重用不說，還許其入住宮中，平時陪在皇帝身邊。本來那監正的話沒個準頭，也不用信，但架不住如今王爺正要辦壽辰，而且這次監正還是當著萬佛寺住持和清溪道觀道長說的，讓人心裏不住的合計，到變得不得不信了。如今見到火狐，更讓人擔心不已。
    王妃在一旁也跟著著急，她到不認為這是真的，到是怕皇帝對王爺有了疑心，借機削減鎮北王府的實力。屋內寂靜無聲。
    皇家的事兒對秋靈毓來說無關緊要，他一介平民百姓，雖有功名在身，以後卻是會成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隻要天地無災，就是皇家鬥的你死我活也與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要不是想和千佛寺住持商量賠款的事情，他早就抱著自家狐狸走了。
    想起半笑撲倒自己懷裏委屈的表情，心裏就發悶的很，忍不住又去看兩個罪魁禍首。
    倒是一直沒說話的胡三娘開了腔：“哈，妖災？我說老禿驢你和旁邊的小白臉可知妖災到底是什麼意思？”
    被點名的兩人麵色都不好，心說你個婦人家說話咋這麼難聽呢。
    見兩人不答話，三娘才又開口，“所謂妖災那是妖力達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晝夜不分，黃沙漫天。大涼建立719年，也隻有火狐族滅族那是才能稱為妖災，可那也是拚盡整個火狐的妖氣加怨氣才變成那樣的。哪是無知的人上下嘴唇張合下說是就是的，而且這種災禍也不是觀觀星象就可知的。”
    蓮思與玉碎對看一眼，兩人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實在是不放心。
    “老王爺馳騁疆場這麼些年，還懼怕那些沒邊沒沿的胡話不成。”肉疼中的住持殺傷力很強大，“老僧真是看錯你了，哼，改明兒個你也別找老僧來玩了。”
    “師兄！”蓮意的話讓蓮思倒吸口涼氣，對方怎麼也是威震一方的王爺啊，怎麼能那麼說。
    反而是鎮北王爺被住持的話點醒，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住持說的對，說的對啊。本王在北地對抗蠻族大半輩子，生生死死看的也多了去了，早就想開的，如今怎麼怕氣死來，讓老和尚見笑了。倒是京中的蒼蠅讓人厭煩不斷，竟選了大好的日子惹人生厭，可惜老夫已經想明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王倒要看看，那個王大嘴能出什麼招。”
    一時間屋內響起“王爺英明”的呼聲來。
    鎮北王擺擺手，“行啦，在老夫麵前不時興這種拍馬屁的招子。”轉過頭，又去看秋靈毓，“你小子看著年紀不大，武功倒是不錯，叫什麼名字啊。”
    “回王爺，在下秋靈毓，河源村人。”秋靈毓不卑不亢禮貌的回答，這讓一旁觀察他許久的胡三娘忍不住點頭，是個識大體的人。
    “秋？劇本王所知河源村地界無秋姓，反而是京城是秋氏一族的聚地。”
    秋靈毓頓了頓，才再次向鎮北王行了個大禮，然後才繼續說下去，“小生正是京城秋家的子孫，隻不過是入不了台麵的庶子罷了，生養小生的姨娘本是河源村人士，小時候常和小生說些鄉村的山山水水，淳樸鄉情，所以等姨娘過了身，小生也根據規矩分了家，便想著看看姨娘的家鄉，才來的這裏。”
    身為皇家子孫，鎮北王哪裏不知道這些輜重繁多的大世族家裏的彎彎道道，遂點頭表示理解。一旁的胡三娘可是皺了眉，京城的秋家可是個大爛攤子，和他們扯上關係總擔心心思單純的半笑被人淘了便宜去。在看秋靈毓，心裏有了份考究，這位秋秀才是否是半笑的良配，還得再看看。
    胡三娘倒是沒想到自家侄子和秋靈毓算是同性的事，不過修仙界同性仙侶也很常見就是了。
    “行了，夜已深，本王也不多留你們了，既然蓮思說你倆之間的事是誤會，本王也不會再說什麼。有句古話叫‘不打不相識’，也希望秋公子不要記大和尚的仇啊。”
    秋靈毓在次行禮，稱是，又從身上拿出些銀票想要補償千佛寺的損失，卻被蓮意住持拒絕了。
    “這還有位金主在呢，我老和尚斷不會貪圖小輩的那點銀子的。”說完用眼睛直瞪鎮北王，大有鎮北王不給修廟就哭給他看的架勢，鎮北王無方，隻能破費了。
    “行了，一個王爺還計較身外之物做什麼，而且還是給寺廟修葺，你這輩子殺戮過多，也該積積德了。”王妃在旁邊勸著略顯肉疼的鎮北王。
    一聽到“積德”二字，鎮北王突然想到自家兒子的事，在看王妃眼神就有些發怵，兒子的事兒王妃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以王妃的性質會不會小的和老的一起罵？還是不說好了，讓自家王妃發現苗頭在說好了。
    *
    話分兩頭，自從知道秋靈毓和半笑都沒事後，沈大夫鬆了口氣。他還沒膽大到跟著三世子光明正大的往王爺和王妃的跟前湊和，所以就和三世子一起，躲到了千佛寺的回廊初。期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尷尬的很。
    最後還是沈大夫開了腔，“世子殿下這一年多來過的可好？”沒錯，自己本以為離開軍營後過了很久，其實隻不過是一年有餘罷了。
    “還好。你呢？右腿還經常痛嗎？”沈大夫當年為救軒轅澤弘右腿中了毒箭，雖然箭傷治好了，毒卻還留在體內，沒到三伏三九時便會發作，噬痛難耐。
    “也還好，隻是那病還是沒治好就是了。”沈大夫淡漠的答道。
    軒轅澤弘張張嘴，想要問“你成親了？”，可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兩人又陷入了沉默，就這樣看著滿天的星鬥銀河。
    時間久了，沈大夫也冷靜了下來，甚至還在心裏對自己自嘲了一番，這時候才發現本應該在身邊跟自己形影不離的樊瑤不見了。樊瑤可是沈大夫的命根子啊，小孩子這麼晚了沒個大人陪著，能到哪去。
    反而是三世子更加理性，想起來兩人走的急了，把熟睡中的樊瑤忘在客店裏了，幸好袁鴻還跟著呢。這個事實讓沈大夫內疚了許久，自己這個當爹的忒不稱職，竟然能把兒子忘了。
    可惜兩人放心的過早了，等兩人急三火四的趕回客店，才發現房間裏隻剩下被迷煙熏倒的袁鴻，哪裏還有樊瑤的蹤影。
    這回，樊瑤輪到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