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昨天是有和他談過這事兒，也不代表可以開始的這麼突然啊。
    隻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不自在的清清喉嚨，陳瑞裝作平時說話的口氣。“朋友的，說是不錯，就借來今天打發時間。”
    此時陳媽媽已經走到兩人身後，趙曉風熱情相邀。“阿姨，陳瑞借的碟，要不要一起看？”
    陳媽媽也頗為感興趣的樣子，“俊寶兒借的呀，講什麼故事的？”說著也就在旁邊坐下了。
    陳瑞摸了摸後腰刺青的位置，感覺癢癢的。“不知道，朋友說是得過大獎的。”
    陳媽媽伸手拿過碟片看了看，封麵很是簡單，灰色的基調，行色匆匆的路人中一位打著雨傘的俊朗男子定定的佇在路燈下，眼神晦暗難明。旁邊是兩句電影的宣傳語：我在等你回頭看一眼也許那時我已不在
    “是個愛情片吧。”陳媽媽不大確定的說。沒看見女主角啊。
    趙曉風從陳媽媽那兒把碟片拿到手裏，直接就去把影碟機打開，放上碟片。“管它什麼類型的，陳瑞借了咱就看看唄，不喜歡就不看咯。”
    陳瑞耷拉著眼睛，聽著趙曉風一口一個陳瑞借的碟，感覺後腰更加癢的厲害了。
    不過趙曉風也算是找準了陳媽媽的心思，陳媽媽心裏也是這樣想的。管它好看不好看的，兒子借的碟她就是想看一看。往日要是休息，俊寶兒不是去玩就去窩房間裏也不知道幹什麼，兒子和女兒終歸還是不一樣，你不能希望他和女兒一樣時不時就膩在身邊，說點體己話之類的。雖說母子間的感情不能說不好，但是能想如今這樣一起看個電影什麼的，還是覺得在日後這也算是一種溫情的回憶吧。
    電影很快就開始了，故事的背景就是在香港六十年代。香港算是一個很特殊的城市，它被西方國家統治了一百五十多年，接收了許多的西方文化，但這個城市裏的人卻還是十分的傳統，在一些為人處事上，在更多的生活習俗上，它比現時的國內更具有中國色彩。所以在電影的開始，對於兩個男人之間情感的萌動表現上是十分隱晦的，畢竟這還是一段主流外的感情。在加上這段故事的一開始還出現了某位男主的女友，是以如果沒有預先知道故事方向的觀眾，是不能夠很快的明白故事的表述的。一直到電影開始半小時之後，兩位主人公有了第一次的唇舌接觸，陳媽媽不意外的露出了驚訝的模樣。
    “咦？兩個男人啊。”趙曉風也故作吃驚的小聲嘀咕。
    陳媽媽盡管意外，卻沒有出聲，仍坐在位置上繼續往下看。有時候就是會這樣，一個故事一旦看了開頭，即便故事和預想的有很大出入，卻還是會耐著性子看到結局。到那時，或嫌棄，或喜歡又是另說的，可前提是，看完它。
    陳瑞的心思壓根不在觀影上，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對這事很不上心，可心裏還是很在意的。眼睛看著電視機，卻一直用餘光在觀察母親的神態。看母親不做聲也沒離開的時候，陳瑞的確覺得心裏還是舒服了很多。起碼，母親沒有表現出抗拒和嫌惡，不是嗎？也許他和曉風的事，還是有希望獲取母親的理解吧。陳瑞如是期盼著。
    不過後腰，還真是癢啊。
    趙曉風見陳瑞的手不時就在後腰上撓上兩下，一猜就知道他刺青的地方癢了，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的。確定不會被陳媽媽注意到之後，趙曉風動作很小的往陳瑞的方向挪了一點點，手隱蔽的揉上了陳瑞的後腰。
    陳瑞被趙曉風大膽的動作驚了一跳，整個人就是一震，很快的看了一眼陳媽媽，低聲斥道：“老實一點，不要動手動腳。”
    “我知道你腰上癢，不能撓的。我給你摸摸就好了，你放心，我很小心的，不會被阿姨發現。”
    陳瑞還是覺得不放心，也不敢講話，直接捉住趙曉風的手，不讓他再動。
    “就幫你揉一下，你至於嚇成這樣嗎？咱又不是在偷情。”
    趙曉風的口無遮攔惹得陳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越發緊了，卻不理他，轉頭專心看電影去了。
    趙曉風瞧陳瑞這難得的孩子氣，心裏動了壞心思。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拿眼睛觀察了一番情況，動作敏捷的就往陳瑞臉上親了一口。陳瑞反射性一樣迅速扭臉看他，雙目圓瞪受了驚嚇一般，胸口鼓噪如雷。趙曉風哪裏管的上他，此時低下頭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似的。
    能拿他怎麼樣？不能拿他怎麼樣。漸漸定下神來的陳瑞很是無奈，隻能拿眼神警告他。注意點。
    意思趙曉風是接收到了，至於會不會照做？天知道。
    不到兩個小時的電影其實很快的。在電影臨近尾聲，兩位男主雖相戀卻迫於世俗不能相守，在進行最後一次相會的時候，陳媽媽就已經感覺到鼻酸難忍了；在一位男主身在異國他鄉，身患重病垂死之際，卻出現幻覺看見愛人因而麵臨笑容的時候，陳媽媽已經眼泛淚光了；時間一轉幾十年後，另一位男主孤苦伶仃老死於在一處養老院內，身邊無一人看顧的時候，陳媽媽控製不住的哭泣聲伴隨著電影字幕的出現爆發了。
    趙曉風楞了一下，趕緊拿了紙巾就往陳媽媽身邊湊，陳瑞緊跟身後。
    “阿姨，怎麼啦？這是電影，您不能太當真的。”
    陳媽媽這還沉浸在故事裏，哪裏還止得住哭啊。扯著紙巾眼淚嘩啦嘩啦的。“……太……可憐了…。。嗚……”
    趙曉風倒覺得這樣的陳媽媽還真是可愛，又安慰道：“電影都是騙人的，阿姨不要信它。現實生活中哪裏會有這樣的故事啊。”
    陳媽媽不依了。“怎麼就沒有？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阿姨，我在國外的時候都有認識這樣的朋友，人家哪裏有像電影裏演的那樣。”
    “那是你在國外，中國和外國怎麼會一樣？”陳媽媽還是不同意。
    “時代不一樣了，大家都會慢慢接受的。”
    陳媽媽抽抽搭搭的，還在用紙巾抹淚痕。“要我說，男的為什麼要喜歡男的呢？弄得家人也不高興，自己也過不舒坦。找一個女孩子踏踏實實過日子才是真的。”
    “有些事，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有些人就是天生這樣子的，改不了。”接著就把自己的故事和陳媽媽說了一遍，全程把第一人稱替換成“我的一個朋友”，聽得陳媽媽一愣一愣的。
    這信息量有點大，陳媽媽一下子消化不過來。“會不會外國人和我們不一樣？”
    趙曉風被這問題砸的有點暈，怎麼還有這樣的解釋？“應該一樣吧，我那個朋友和我一樣，都是移民的中國人。”
    陳媽媽不言語了，坐在位置上愣愣的出神。
    “媽，你別想太多了，一部電影而已。”陳瑞出聲結束了這個話題，不能說再多了，再多就該露馬腳了，反正讓母親意識到這樣一種存在的合理性就足夠了。
    趙曉風很配合的接話道：“就是。阿姨你要不去休息一會唄，還是我們看點別的。”
    陳媽媽似是被陳瑞驚醒了回過神來，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陳瑞，看的陳瑞都有些心慌了，才緩緩開口說道：“不了，快三點了，和你李阿姨約好了有事，我也該出門了。”
    “阿姨，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陳媽媽笑笑就要往樓上走。“拿不準，太遲阿姨就給家裏打電話，晚飯就你們自己弄吧。”
    晚飯這事對趙曉風而言完全無壓力，很是爽快的就應承下來了。送陳媽媽出門之後，家裏又隻剩他們了，兩個直接就回了陳瑞房間。
    “我覺得，我媽媽可能懷疑我了。”
    趙曉風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是怎麼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我媽媽，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回想起那個眼神，陳瑞不得不相信，不是可能，媽媽是已經懷疑他點什麼了。人說知子莫若母，陳瑞認為，這話反過來也是一樣說的通的。母子連心，這種血脈之間的聯係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啊。”趙曉風點出了他們做這件事的起因，不正是為了讓陳瑞的家人察覺出這樣的苗頭嗎？“隻要我們不讓他們有機會確認這件事就可以了，現在還太早了。”
    讓趙曉風搬進來的時候還不覺得，到了此時此刻，陳瑞終於有了一種不能回頭的感覺。的確是不能回頭了，不論母親是否在懷疑他，這條路上再如何艱難硬著頭皮也是要走下去了。更何況，如今的他並沒有後悔的念頭，也沒有回頭的打算。誰讓他，被這個笑起來傻乎乎的三十歲老男人騙了呢？
    “你有沒有騙過我？”
    “怎麼可能？”趙曉風指天立誓的慷慨模樣，“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比那個24K金都要純。”
    “那你真的有三十歲？”趙曉風就要辯駁，陳瑞沒給他這個機會，停頓了一秒鍾的時間就緊接著往下說，“怎麼我看你還不如三歲啊？”
    趙曉風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鬼叫一聲就往陳瑞身上撲過去。“有你這樣埋汰自己老公的嗎？哈？”
    “老公？”陳瑞眼神一冷，就要把身上的人推開。
    可惜趙曉風已經深得八爪魚的真傳，四肢把陳瑞鎖的緊緊的，惡心巴拉的用娃娃音撒嬌：“人家當然是你老公咯，你也是人家的老公嘛。老公，老公，喜不喜歡我這麼叫你啊？老公~~~”
    陳瑞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卻也拿他無可奈何。陳瑞以為自己是嫌棄的，卻從不知道自己當時在麵對趙曉風的時候，他的眼神是何等溫柔，表情何等寵溺，嘴角，也是從未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