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林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放棄了一般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回家。”
    卡洛斯沒動，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盯著亞爾林。
    這樣的卡洛斯實在少見，亞爾林被那冷靜的目光盯得後背發毛，直接想起了小時候被卡洛斯管教過的恐怖歲月。
    沒辦法，亞爾林隻好扭頭衝房間裏喊道：“格雷，我先回去了，記得我們說好的！”
    亞爾林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房間裏卻沒有回應。
    在這種情形下，亞爾林的反應直白的可愛，他直接跑到了格雷諾耶身旁。
    “你剛才怎麼都不說話？”亞爾林有些委屈的看著格雷。
    格雷諾耶揚了揚手中沾著精油的手帕：“我在工作。”
    “噢，好吧。”亞爾林幹巴巴的說道。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亞爾林彎著腰，在格雷諾耶耳邊小聲說著。
    格雷諾耶的耳朵有些發癢，可他卻微微向前傾了些，目光越過亞爾林的肩膀，直直的落到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那人身上。
    亞爾林直起了身：“聽清楚了嗎？”
    看著亞爾林認真的眼睛，格雷諾耶微微眯眼，他這時候說沒聽清可以嗎？
    亞爾林不滿的用腳尖踢了踢格雷諾耶的鞋子：“說過了就不許反悔的。”
    “當然，”格雷諾耶難得的一笑，“我答應你的。”
    亞爾林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而卡洛斯，也在亞爾林回轉過身的時候收回了目光。
    亞爾林一進客廳，就見母親大人正坐在餐桌前悠閑的吃著下午茶。
    “舍得回來了？”前公爵夫人優雅的擦了擦嘴角，表情似笑非笑。
    亞爾林隻得硬著頭皮走到母親身邊：“因為遇見了一個很久沒見過的朋友，所以就多聊了幾句，後來看很晚了，就沒回來……”
    “前陣子你忙裏忙外的，很有風範，沒想到你還隻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你所謂的那個朋友，隻是個平民，噢，聽說他以前還做過奴隸？”
    亞爾林感到臉上火辣辣的，而心裏卻更燒的厲害，仿佛有什麼東西正洶湧著，咆哮著。可是，現在說話的這個人是他的母親，所以，他隻得忍耐。
    “你知道我們斯卡德伊家族傳承了多少年嗎？亞爾林·德·斯卡德伊，告訴我，你現在是想要繼續和那名奴隸廝混而使我們的家族名譽毀於一旦？”
    亞爾林緊抿著嘴角。
    “說出你的答案，亞爾林！”前公爵夫人大聲喝道。
    “母親……”亞爾林聲音低沉的喚了一句，“格雷他不是奴隸。”
    原以為會聽到其他答案的前公爵夫人一怔：“亞爾，真是有趣，你居然為了一個奴隸而違抗自己的母親？”
    “我說過了……格雷不是奴隸！”亞爾林咬著嘴唇，胸膛上下起伏，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母親，還有卡洛斯管家，你們都那麼厭惡格雷？就因為他是奴隸嗎？可是管家之前不是告訴我，要對領地內的人民一視同仁，不管他是貴族還是平民，是富人還是奴隸。我一直按你們要求的在努力，我希望我的領地裏不會有歧視，也不會有貴族對平民的壓迫。可是你們呢？卻因為格雷曾經的奴隸身份而對他抱有偏見，甚至不允許我和他來往。母親，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前公爵夫人麵色陰沉，卻一語不發。客廳內平靜的可怕。
    “少爺，奴隸的身份隻是一方麵。夫人擔心的，是您的安危。您曾經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應該更加清楚他的危險程度。”
    “是嗎？”亞爾林的聲音很輕，幾乎破碎。可就是著破碎的語調裏，卻帶著任何人都能聽出的落寞。
    “我無法否認，格雷的危險程度的確很高。但是，曾經為了家族而把我送出去的人不是你們嗎？在我差點被車夫掐死，在我餓了渴了沒有食物的時候，在我受到追殺，在我所在的城市染上疫病的時候，你們都在哪裏？真可笑，這些危及我安危的事情居然都是由一個‘會危及到我’的人做的！你們不覺得可笑嗎？”
    “母親，我不明白您為什麼對格雷抱有這樣的偏見。但是，格雷曾經不止一次的救過我的命，如果我連他都不能信任，那我的人生真的太可悲了。母親，請您以後不要再對我說類似的話了，我不想再重複。還有，格雷，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亞爾林的臉色慘白如紙，這些出格的話雖然在心底沉積很久，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將他們宣泄出來。
    “母親，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回房間了。”不再看母親以及卡洛斯的臉色，亞爾林微微行了個告別禮。
    亞爾林轉身欲走，前公爵夫人的聲音卻幽幽響起：“亞爾，你是不是怪我同你父親做的決定。”
    亞爾林沒有回頭：“事情都過去了，沒有什麼好怪罪的，那個時候家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我能理解。”
    “母親，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晚安。”仿佛是在逃避著什麼，亞爾林的腳步飛快。
    前公爵夫人一直注視著亞爾林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
    “卡洛斯，你說，我和公爵當初是不是做錯了……亞爾林說的沒錯，當初……我們的確是想要犧牲掉亞爾林的，如果不是一場大病帶走了諾斯，那麼今天站在這兒的絕對不會是亞爾。亞爾是個很聰明卻也很敏感的孩子，我想他一定早就明白了，所以才會一直同我們保持距離。”
    卡洛斯恭敬的立在一旁，垂眸傾聽。
    前公爵夫人食不知味的喝了口紅茶：“你聽到剛才亞爾的話了嗎？他說能夠理解。可是，理解不代表原諒不是嗎？卡洛斯，難道我因為當初錯過的那些年，就要付出這樣代價了？”
    “我想少爺隻是還小，等他再長大些，就會懂得這些道理了。”
    前公爵夫人疲憊的揮揮手：“你沒聽見他今天的這些話嗎？讓我們兩個人都說不出一句話了，這還隻是孩子嗎？卡洛斯，你太小瞧他了，我的兒子，他已經在我沒有察覺的時候成長到了如此出色的地步。他並不是不懂得那些道理，隻是他還是沒有辦法釋懷。”
    “也許，在他看來當初是我們拋棄了他，而當我們需要他的時候，又強行的將他帶回來。他認為我們隻是將他在當工具利用吧，所以才對我心存怨恨。”
    卡洛斯猛地抬起了頭：“夫人，您多想了！少爺絕對沒有對您心生怨恨。”
    前公爵夫人一怔，隨即無奈的笑了笑：“是我說錯了，亞爾……是個好孩子。”
    “瑪麗，把這些倒了吧。”
    “是，夫人。”女仆手腳利索的將桌上的盤碟撤了下來。
    卡洛斯看了眼女仆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前公爵夫人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
    “夫人，您已經好些天沒有正常進食了，您的身體……”
    “卡洛斯，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前公爵夫人的表情淡淡，但口氣卻是毋庸置疑。卡洛斯無奈，隻得換了個話題：“那少爺說要帶那人回家，您看這可怎麼辦？”
    靜了片刻，隻聽前公爵夫人長歎了一聲：“看來暫時隻能先順著他了。隻是那個格雷諾耶，我隻見過一次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貨。”
    “那種陰森卻貪婪的目光，每每想起都讓我渾身發寒。一想到這個可怕的人也許盯上了我的兒子，盯上了我的家族，我就感到毛骨悚然。卡洛斯，我們得快點想個辦法讓亞爾遠離那條毒蛇，我有種預感，亞爾總有一天會被他給拖累的！不，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不！”
    “夫人放心，一定會有辦法的。而且，我相信少爺總有一天是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前公爵夫人苦澀的笑了笑：“我也隻能夠希望如此了。”
    愛麗絲的生日宴會如期舉行。
    在眾多的貴族青年之中，仿佛是命中注定，愛麗絲一眼便看見了亞爾林。
    參加宴會的人實在太多，愛麗絲隻來得及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亞爾林的側臉。這時的亞爾林仿佛和她從前見過的那個都不一樣。以前，愛麗絲隻從亞爾林的身上看到了溫和，然而這次，她卻在亞爾林的身上看到了靈動！
    不知亞爾林到底是在和誰說話，愛麗絲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由內而外發自內心的喜悅！原來，亞爾林認真笑起來的時候是那麼好看，原來，顧盼神飛並不隻是一個簡單的形容詞。
    愛麗絲的心裏瞬時湧上了難言的失落，這失落像是無邊的大海一般，快要將她淹沒。
    “美麗的小姐，您的美麗令我折服，我能請您跳支舞嗎？”
    就在愛麗絲無比失落，隻想找個角落舔舐傷口的時候，一名拿著玫瑰的男人卻擋在了她的身前。
    愛麗絲知道這人，有名的花花公子文瑞克。他倒是有幾分足夠炫耀的資本，良好的家境，不錯的皮相，巨大的財富。可是，也正是這三樣，讓他成為了另一樣事物的極佳代名詞——衣冠禽獸。
    沒錯，就是衣冠禽獸。栽在這人身上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這人更是個濫情的，見一個愛一個，更是讓愛麗絲惡心的厲害。
    自己可是絕對沒有邀請過這人參加她的生日宴會的！這麼看來，會做出這事兒的隻有她那個想把她嫁出去想瘋了，卻又單純無比的傻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