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格雷諾耶的床邊，亞爾林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明明自己隻是想要送送格雷，怎麼就同意要在這兒留宿了？
    走了一路，亞爾林也口渴了，催促著格雷去給他倒水，自己則打量著這個不算大的房間。嗯，一個很簡陋的房間，亞爾林揚了揚眉，房間裏除了張床就是格雷平時使用的工作台，上頭擺滿了各種試管以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亞爾林甚至可以想象，平時的格雷肯定是一邊吃飯一邊在工作台上工作，天黑了便倒頭就睡。
    看著幹淨整潔的工作台麵，亞爾林發起了呆，直到格雷諾耶故意將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亞爾林才猛地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不大的房間裏，格雷諾耶低沉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亞爾林莫名感覺有些尷尬，連忙快步走到桌邊，掩飾般的抿了口水。
    亞爾林放下茶杯，饒有興致的拿起一根透明的玻璃管，看向格雷：“你平時就是在這裏製作那些香水的？”
    格雷諾耶的目光隻在亞爾林手中的玻璃管上停留了一瞬：“嗯，除了在店鋪裏，我大多數都是一個人。”
    亞爾林點點頭，將玻璃管放回到遠處。格雷諾耶沒說話，隻在亞爾林移開目光的時候不露痕跡的調整著玻璃管的位置。
    時間還早，亞爾林自然也是不會那麼早就休息的。看著燈火下格雷諾耶微微柔和的側臉，亞爾林終於問道：“你這些年都在哪兒？我找了你很久，隻是一直都沒有消息。”
    格雷諾耶神色莫測的盯著亞爾林，直到後者無比忐忑之時才終於開口：“我當過一段時間的奴隸。”
    亞爾林微張著嘴，喉結上下滾動，良久，才沙啞的說道：“我那時就發現你不見了的，有人告訴我你在吉拉爾夫人那兒……我去找過，隻是看門人……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格雷，我、我很抱歉。”
    遲到了十年的道歉終於說出了口，亞爾林眼角微紅，心裏卻終於感到了少有的輕鬆。
    格雷諾耶搖了搖頭，伸手捏了捏亞爾林的臉頰。
    亞爾林僵著身子任他捏，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表情。當年小鎮上發生的事情，格雷到底知不知情呢？他就這麼輕易的……原諒自己了？
    “格雷，後來帕森教士他們……”亞爾林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格雷幸運的活了下來，那是不是意味著帕森教士他們也有可能呢？即使，當年小鎮上幸存者的名單裏麵並沒有他所熟悉的名字，但他仍舊心存僥幸。至少，格雷不就是一個例外嗎？
    “抱歉，亞爾林，”格雷諾耶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並不知道他們的情況。”
    “怎麼會？”亞爾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身體微微顫抖，“那時候你應該還留在鎮上不是嗎？你、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被吉拉爾賣給了皮匠之後有過好幾次暴力行為，於是他又以低價把我賣給了一個路過的大商人。等到我之後再回到小鎮上的時候，才發現鎮子已經被封鎖了。”
    “原來是這樣啊……”亞爾林心裏一輕，但很快又變得沉重。格雷諾耶並不知道小鎮上的事情是他母親和卡洛斯一手策劃的，所以他才這麼輕易的原諒了自己。如果有一天，格雷知道了他成為奴隸也是因為自己，那麼……亞爾林眨了眨眼睛，不敢再想。
    “怎麼，你有什麼發現？”亞爾林臉色發白，格雷諾耶微皺著眉，安撫般輕輕的摩挲著他的發根，手下的身體卻輕輕一抖。
    “沒有。”亞爾林笑的勉強。
    格雷諾耶抿唇，片刻後移開目光：“餓嗎？”
    “嗯？”亞爾林一愣，格雷諾耶已經站起了身。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
    “喔……好啊。”格雷諾耶大步離開了。
    呆坐了半天，窗戶裏突然湧進一陣冷風，亞爾林打了個寒顫，腦袋卻清醒了幾分。亞爾林苦笑，格雷那麼敏感的人，肯定已經發現了自己不對勁的地方。如果格雷問起，他該怎樣向他解釋呢？直接告訴他真相嗎？
    推門聲響起。亞爾林連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再抬起頭的時候，嘴角已經微微揚起了。
    “吃吧。”外麵的食物自然沒有亞爾林家裏的那麼講究，格雷諾耶將手中的樸素的碟子放在桌上，順手切下一塊肉，喂到亞爾林嘴邊。
    也許是格雷諾耶的動作太過自然，亞爾林直接“嗷嗚”一口就著格雷諾耶的手將叉子上的肉塊咬進了嘴裏。下意識的咀嚼了幾下，直到肉塊的美味傳達到了味蕾，亞爾林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似乎有哪裏不對。
    “我自己吃就行了。”亞爾林別扭的從格雷諾耶手中搶過刀叉，埋頭大吃。自己可是真的餓了，晚上用餐的時候母親不在，隻有自己和格雷兩個人。自己都沒有怎麼用餐，光顧著和格雷說話了，好在格雷這兒還有些存糧。
    呃……不對啊，這肉還是溫熱的，難道是格雷自己做的？
    亞爾林猛地抬頭，嘴角還帶著油花。
    “格雷，這是你自己做的？”亞爾林眼中帶著笑意。
    格雷諾耶不會說謊，當下便點頭了：“嗯。”
    沒想到真的是格雷自己做的！手藝居然這麼好！這難道也是格雷自己摸索出來的？看起來不像啊，格雷並不是那種為了口腹之欲就會去鑽研的人。
    “你這手藝從哪兒學來的？”亞爾林好奇了。
    “一個女人，多看幾次就會了。”
    “喔。”亞爾林眨了眨眼睛，往嘴裏塞了一塊切好的肉塊。女人？是喜歡格雷的人嗎？說起來，格雷也到了能夠吸引女人的時候，說不定都已經有了喜歡的人甚至是妻子了。雖然格雷曾經說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奴隸，但顯然他現在已經不是了。他是全法國最有名望的香水師唯一的學徒，前途不可限量，會有女人追著給他送東西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隻是自己怎麼就這麼不爽呢！亞爾林重重的咬了口牛肉。
    夜宵很快就被亞爾林解決的幹幹淨淨，看著閃著油光的盤底，亞爾林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格雷諾耶臉上卻帶著笑容，差點讓亞爾林看呆過去。
    十年前亞爾林就覺得格雷諾耶其實長得不錯，隻是給人的感覺太過陰冷了。而現在，也許是在勞德現在的教導下，雖然看上去有幾分嚴肅，但已經不會給人陰冷的感覺了。亞爾林已經可以想象幾年之後少女們對他暗送秋波的情景了……
    “飽了？”格雷諾耶將盤子放到一邊，嘴角翹起。
    亞爾林瞪他一眼，揉著已經有些突出來的胃沒有說話。
    格雷諾耶從善如流的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自然而然的揉了起來。而亞爾林則是漲紅了臉，“啪”的一聲打開了他的手。
    “都說了不能動手動腳的了！你在這樣我真生氣了！”
    格雷諾耶收回手，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亞爾林低吼完才發覺自己這話說的和被調戲了的小姑娘似的，似乎有點……嗯，不太對。但是看著格雷諾耶一臉的不爽，亞爾林很快的擺正了表情。
    “我沒和你開玩笑，以後不許這樣碰我了知道嗎？”亞爾林很清楚和格雷諾耶講道理是行不通的，索性就來了個簡單粗暴。
    “那可以哪樣？”格雷諾耶抿唇皺眉，一臉不開心。
    亞爾林氣得樂了：“哪樣都不——”
    話還沒說完，亞爾林就發覺自己手腕一疼，隨即天旋地轉之後自己就已經被重重的推倒在了床上。
    -----------------
    下章預告【又被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