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重複這句話的時候，夜千茗已經失去了跟他兜圈子的耐性，一張足夠買二十把劍的銀票隨手拍在桌子上，而蘇小白纖細的手腕已經被對方牢牢攥在掌心裏！
    夜千茗並不是喜怒無常、無辜發脾氣的。
    雖然煙花之地，他來的不多，但也分得清楚舞者的劍以裝飾為主、劍柄通常華而不實的漂亮，但劍是不開刃的；而蘇小白拿的那把，雖然不是什麼上等的好劍，但也刃光淩厲、劍柄樸實易揮，顯然是武林中人用的真劍，而且劍身上有一些細微的刮痕，如果平日在曠野練劍、揮劍對象是一些竹木的話，普通的劍是很難避免留下這些刮痕的，而舞劍師的劍上卻絕不可能有這種痕跡！
    ……這個人，不是小倌兒，而是江湖人！
    本來，這個判斷跟夜千茗也沒有什麼關係……可是現在，別忘了還有第七章殘頁的線索！
    第七章殘頁居然會出現在一個青樓楚館裏，這本身就不正常！現在還有個冒充小倌兒接近他的江湖美少年……正常人有點腦子，都沒法不把兩者往一起聯想！
    “第七章殘頁在哪裏？”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裝糊塗，夜千茗索性也就跟他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把殘頁交出來，我給你留一條性命！”
    他的確有這個實力說這麼霸道的話，巧取豪奪？江湖本來就是這樣的江湖。
    卻不知蘇小白那哪兒是裝糊塗？分明是被他突然殺氣騰騰的樣子嚇傻了好麼！
    “放手！疼！放開我……”
    上次那幾個小倌兒，他根本沒打，隻是突然跑進來影響到他坐在床上運氣練功，就是隨手一揮……但知道對方是江湖中人那可就不一樣了，誰知道他那亂七八糟的舞劍是不是裝的？這點戒備心，夜千茗還是有的，下手自然要重一些！
    可纖細的蘇小白哪兒受得了這個？白皙的手腕轉眼間青了一大片，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夜千茗一把將他拎近身，這個角度，兩人幾乎貼在一起，對方的鼻息都能清楚的感覺到，也許他是為了這樣居高臨下的逼迫，可蘇小白還以為他是個淫棍，害怕的方向卻完全跑偏了——
    “別碰我……求求你，別碰我……我不做……”
    所有的小聰明都付諸東流，他從沒想過自己第一天就會淪落到這麼狼狽的求饒的地步。
    可是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求饒，卻再次換來男人的一臉錯愕。
    “別碰我……疼！我不做，我不是自願的……我不做……”
    別怪蘇小白服軟不像個男人，要知道夜千茗單指一彈都能輕易弄斷一把劍、更何況弄斷一隻手臂的力氣？再說，除了疼，更多地是害怕，迫於無奈、為了救師父才硬著頭皮留下來，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才第一天，就遇上這種他根本對付不了的對象。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會蒙受的屈辱，從小生長在山清水秀的單純環境中的蘇小白，嚇軟了腿也是情理之中的。
    “喂！你別哭！到底怎麼回事兒？”
    夜千茗一臉糾結的看著懷裏梨花帶雨的小美人，手上的力氣不由自主的輕了幾分……他對付過各種各樣的敵人，陰險狡詐的，窩囊求饒的，他有無數種手段讓敵人生不如死，可是眼前這個……
    可他還真沒見過靠在敵人懷裏哭得楚楚可憐的……現在才瞧仔細了，這雙靈動的大眼睛還真漂亮，尤其是蒙上水汽的樣子……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心軟了。
    好吧，見鬼的，他心軟了！
    “你先坐下，隻要你老老實實說實話，我保證不亂來——”
    夜千茗說的“不亂來”指的是隻要說實話，就不揍他、不殺他，不過雖然蘇小白完全理解成了另一種猥瑣的意思，卻絲毫不影響他把這句話當成了救命稻草——
    技不如人，現在還能耍什麼花招？
    “我不是出來賣的，我是有求於這裏的老板！他逼我在這兒做一個月，才肯幫我。”
    眨巴這水靈靈的眸子，慘兮兮的看著這個隨時可以想把他怎樣就怎樣的男人……在這個喊天不應喊地不靈的地方，蘇小白憋屈的有委屈沒處撒，像極了一隻心驚膽戰的小動物。
    具體的是是非非，他不想跟外人道起，可他這麼說，也不算說假話，本來不就是玉青染那個混蛋趁人之危嘛！
    “你是說，這兒的老板逼良為娼？”夜千茗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在考慮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不過對上那副梨花帶雨的眸子，這樣一幅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算是作弊，這少年嚇成那副樣子，怎麼都不像裝的，再說了就看蘇小白舞劍那亂七八糟的兩下子，在他眼裏也根本不能算是會武功，“你欠他錢？要不我幫你贖身？”
    倒不是他有多好心，隻是順手的事兒而已。給小倌兒贖身才幾個錢？隻要不是像青青那種自甘墮落的，這都是小事。
    看著蘇小白憋紅的像小兔子一樣的眼睛，不知怎麼……有點讓人心疼。
    也許是個好人家的孩子呢？糟蹋在這種地方，可惜了。
    卻不料，蘇小白頓時急了——
    “不用不用！千萬不能找老板，我欠他的不是錢，我是有求於他！我所求的事情，隻有他才能辦到！你要是找他，萬一他翻了臉……”
    說好的讓每個客人都滿意呢？絕不能讓玉青染那個混蛋有機會反悔！師父還等著冰血蓮花救命……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男人此時站在他旁邊，挺規矩的，也沒有毛手毛腳，還想把他贖出去？看來也不想那麼壞的人……蘇小白偷偷用餘光打量身邊的男人，這次第一次注意到，這人長得還真帥，身材頎長，五官深刻，眉眼間英氣逼人……嘖嘖，雖然他一直住在神醫穀，不太懂，不過這種人應該是很受大姑娘小媳婦兒喜歡的吧？可惜了，有這種”不良嗜好”……
    “喂，你別用看變態的眼神看我好麼？”蘇小白那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哪兒逃得過夜千茗的眼睛，沒好氣的看著這個小東西，“你可想好了，你要自願留在這裏的話，今天我不碰你，不代表下次遇上別人，你也這麼好運！”
    此言一出，蘇小白那張愁眉苦臉皺成一團的小臉兒，頓時變得更難看了……他當然知道，第一天就搞得一團糟，以後可怎麼辦？可是如果能放棄，他還會答應玉青染麼？
    “你來這兒多久了？”
    看他不說話，夜千茗幹脆接著問，天底下的可憐人多了，可憐的過來麼？他還有正經事兒——如果小東西執意要在火坑裏待著，他也攔不住，至少先打聽一下第七章殘頁的事！
    “我今天第一天……就遇上你了。”
    蘇小白像霜打茄子，委屈扒拉的耷拉著腦袋……該說自己倒黴呢，還是好運呢？第一次就碰上這麼厲害的人，完全不是對手！不過幸好這家夥看起來也沒那麼壞……
    也許……說不定……這個人肯幫他？蘇小白的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個無厘頭的念頭，非親非故，好像沒什麼道理，但眼下他壓根兒就沒第二個人選啊，再說這個人剛才不是也說要給他贖身麼……
    “第一天！？”
    這下，輪到夜千茗狠狠的抽動了一下嘴角了！
    敢情這個小東西和他一樣，對這破地方兩眼一抹黑……那他還套得著個屁線索！
    不過……真的要丟下這小東西不管麼？
    這個火坑，跳下去可就出不來了……
    連夜千茗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本來一門心思要來找殘頁的思緒，在這一刻，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可他更沒想到的是——
    “呐呐，你要是真想幫我的話……”蘇小白壯著膽子，輕輕扯住了男人的衣角，一雙漂亮的眸子閃閃亮，“要不跟你跟掌櫃的說，包我一個月好不好？我這裏有錢，就用一下你的名義……”
    包下他的話，就不用擔心再遇上難纏的客人了，而且也不算違反約定，隻要這個男人對外說他如何乖巧、如何好……不就是“所有的客人都滿意”麼？
    繞了一個大圈子，唯獨這個點子總算靠了譜！
    “哎？”夜千茗愣了一下，隨即答應的倒也爽快，“行啊，小事一樁！”
    誰出錢倒是無所謂，反正小事兒一樁，順便救個人而已。
    結果這小東西一點兒忙幫不上，反倒是他稀裏糊塗的包了個小倌兒……今天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啊！
    男人隻是覺得腦仁兒疼，有點兒沮喪的歎了口氣。
    “那你真的不碰我？”
    ——對於他答應的這麼痛快，蘇小白就像撿了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元寶，非得咬兩口確定一下真假似的。
    “行行行，不碰！晚上你睡床，我去那邊地上打坐，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夜千茗自認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可對上那雙閃亮亮的眸子，卻突然什麼脾氣都發不出來了……隻好自認倒黴的揉了揉太陽穴，到頭來他自己的事兒還完全沒有頭緒。
    “你真的是好人！”
    蘇小白高興地就差手舞足蹈了，早就忘了剛才是誰在心裏一遍遍罵這個男人淫棍，還詛咒人家不舉了。
    隻可惜，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折騰了這麼大半天，總算長長鬆了口氣的蘇小白，放下了所有防備、不用再那麼緊張兮兮，頓時覺得一陣口幹舌燥，隨手拿起桌上滿滿的一杯茶，”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真解渴！
    等等……這茶……剛才他下藥的時候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