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天色不錯。
    走在道上，原本沒發現河邊的亭子，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情好，佟陽搖晃著腦袋，不經意就瞟見了。
    嘴裏哼的小曲兒也停了，不看還好，怎麼那亭裏石凳邊一雙腳是咋回事？
    這誰這麼沒情調戲弄人？
    死人？暈了？還是啥……
    佟陽心裏哼哼，誰信了誰是傻子。最近騙子比較多，還是處處小心微妙，一不留神丟了東西，得不償失。
    思罷，那頓了的步子重新邁起。一會兒要去看悠然，他得趕緊。什麼事都比不過自己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的朋友。
    想到這，佟陽愣了愣，說老實話，他對悠然有私心，也有點貪念。
    佟陽有些無奈，因為他喜歡悠然。
    斷袖之癖，龍陽之好，他不是不懂，但他對悠然不一樣，他不是天生喜歡男人，他隻是喜歡悠然這個人而已。
    突然一聲細微響動，讓發呆的回神兒，唰的回頭看去。方才經過這條小路，人稀少，這動靜應該不算稀奇才對，卻不料恰巧是從那小亭處發來。
    佟陽皺眉，緊盯亭子，他停住了腳步。
    哪家的賊？這是八成就等人經過，裝著暈倒在那兒，之後好尾隨搶財。這樣想，佟陽倒也不怕了，輕手輕腳往亭子靠近。
    好在他會些拳腳防身，打起來也不至於太吃虧，可萬一對方有凶器，那就不好辦了。猶豫一下，他還是繼續靠近。
    就在他快扶到亭柱時，就聽裏麵咚的一聲，嚇人一跳。
    “到底何人？”忍不住喝出聲，佟陽有些氣急敗壞。
    石凳邊的腳步僵了，像是往裏挪了挪，但再如何藏，那石桌也不算大，該看見還是能照樣看見。
    佟陽盯著後麵那黑黑一團，猛然竄了過去。正要罵出聲，不料先跳進眼簾一灘血，在地上有些微幹了，佟陽愣住。
    “別說話……”同時聽見那黑乎乎東西虛弱道，卻依舊聽得出聲音裏的森冷。
    佟陽反應過來，撇撇嘴。娘的都傷成這樣了，還敢威脅人，小子可以。
    佟陽沒吭聲，挑著眉看兩眼對方傷口，就低頭將袖口扯開，打算用布條子先勒著，不然這樣下去，遲早失血過多死了。
    “幹什麼……”那人見佟陽靠過來，往後一退，卻牽扯到傷口，嘶了一聲。
    見他這樣，佟陽哼了一聲：“沒看見我撕布嗎？給你包上，免得死了。”
    聞言，那人驚訝的瞪著佟陽。
    “別這樣看我，我娘死的早，我爹說看見傷者，能盡所能幫助就成，不過你別指望我收留你。”沒回視對方眼神，佟陽念念叨叨。
    末了，看弄的差不多了，佟陽從懷裏掏出一定銀子給那人，繼續碎叨：“差不多能動時，自個兒爬起來去看醫，往東走，離集市不遠。那人抿著嘴不語，待佟陽鬆手時，他一把抓住他袖子。
    “怎麼？”佟陽詢問。
    沉默一會兒，那人沉聲道：“我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佟陽一怔：“那……你這是……”說著，瞟一眼被對方抓著的手，他不懂他什麼意思。
    “公子能行個方便嗎？”那人聲音有些疲憊，呼吸很重，臉色蒼白如紙，那捂著傷口的手，指節泛青。
    明白了，這是要攤上他了？本來還說今兒去找悠然，心情也不錯，這事就來了。
    “我……”
    那人捏著佟陽的手力道大力些，打斷了他的話：“公子，我不會耽誤你很久，三日就好……”
    之後的事佟陽不想多說，在扶著那人往回去的路上走時，心裏暗罵自己盡瞎管閑事。這會兒倒好，閑事還管定了。
    他就是爛好心，見死不救的事他根本做不出來，那會兒他就該一不做二不休當這人是賊，他一走了之才是。
    沒去找悠然，他有點內傷。很想找對方訴訴苦，順便討點慰藉，佟陽瞅著床榻上昏迷的人，不耐地嘖了一聲。
    這世上這麼閑的人，恐怕隻有他了，弄了個身份不明的人回來。
    佟陽開始仔細打量對方，這人染血的黑衣已經被他脫去，換了幹淨內衫。
    對方身材很不錯，肌理勻稱，手腳修長有力，麵容也是如雕刻般俊毅，盡管昏迷，那眉間也是微蹙，愁然，也煞氣十足。
    重要的是，這人身上很多傷痕叫佟陽震驚。新傷剛剛愈合，舊傷已是和膚色差不多了，微微隆起而已。
    這人身上沒任何東西，連武器也沒有。可拇指上，卻帶著一枚價值不菲的暗紅翡翠扳指，上麵雕花很詭異。對著這人帶了薄繭的手掌看了會兒，佟陽沒興趣猜測對方身份。
    他隻想這人趕緊醒來，然後兌現他諾言，三日後離開。
    傍晚吃完飯，他擔心屋裏的人睡醒後會餓，便盛些粥和小菜，提著食盒親自過來了。傷患，得吃清淡食物。
    家裏丫鬟不少，可佟陽沒有被伺候的習慣，和他爹不同，他不喜拘拘束束的日子，隨性即好。
    在走廊拐彎處，一個下人匆忙過來攔下他：“少爺，悠然少爺來了，前廳候著呢。”
    佟陽一愣。
    是了，今早說去悠然家，也被那該死的傷患攪合了。他當下就想把食盒丟給下人，吩咐他去照顧那傷患。
    可隨即皺皺眉，他救的人身份不明，不好說，猶豫下，便改口道：“你跟他說我明日去找他，今兒有事就先算了。”
    那下人疑惑地看著自家少爺，平時聽見悠然這倆字，佟陽那叫個興奮，今兒咋？這啥態度？
    不過沒好意思問，那下人應了聲就退去了。
    進屋時，對方還沒醒，佟陽輕聲關門，將東西在桌子上時，他才發現自個兒幹了什麼蠢事。他居然因為個來曆不明的家夥，沒見悠然……
    低聲罵罵咧咧的把飯端出來，看著那白色熱氣飄蕩，佟陽糾結。
    “呃……”身後一聲細微痛吟，佟陽端著茶水趕緊過去。
    “你怎麼樣？”他扶起還虛弱的人喝口水，對方因失血過多，如今還是麵色如紙，那青耗耗的眼圈很嚇人，好在意誌力很強。
    “什麼時辰了？”那人聲音異常嘶啞。
    佟陽微微皺眉：“戌時，你別講話了，靠著休息會兒，把粥喝了。”
    那人搖頭，他不想吃，一點胃口都沒有。
    “不行，必須吃，你傷的太重，不吃我還救你幹啥？晾著你繼續等死？”佟陽不由分說，去那邊端了碗就坐過來。
    佟陽攪著粥，不時吹吹。
    那人盯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抿抿唇看著自己身上換好的潔白內衫，顯然自己拿滿目瘡痍的身體全叫人看見了，但沒見佟陽有任何反應，也不問他啥。
    末了，靠著的人忍不住道：“你為何不問我？”
    聽了對方話，佟陽手下一頓，挑眉瞥了他一眼：“有啥好問的？你不三日後就走了？”
    那人啞然，許久，點點到頭：“在下承清，公子大恩，我……”
    “哎，免了，三日後，咱們說不定就不會再見麵了，這些話還是不說的好。”佟陽舀起一勺粥喂過去，示意對方張嘴：“我既已答應照顧你三日，就不會日你於不顧，沒啥恩不恩。”
    之後便是一陣寂靜，偶爾想起勺碗碰撞聲，和細微喝粥聲。承清眼裏，滿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