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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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宮中傳來了消息,說媼太後病體痊愈,聖皇欣喜非常,於裕慶宮正殿宴請百官,懋然得了消息後,對郗冀笑道:“這實在是我淩黨的福祉到了!”郗冀迎合道:“相國天恩深眷,乃大月一統亂世之人,郗冀在此恭喜了!”遂按昨夜布局,驅車往慈寧宮去了,而懋然則領一幹親信赴宴去,不提。
說起這媼太後,可謂是天下難有之奇女子了,自幼以歌舞伎的身份入宮,卻憑著自己的謀略,爬上了中宮之位,恩寵五十年,未見衰竭,世人以為奇特。且其在處理政事上,更是一把好手,禦台聖皇曾說:“天下有兩人,足可安四方。一為媼氏女,方氏跪慶陽。”所謂慶陽,即乃慶陽司主管大月軍政要事,而方家發跡,也正是這個部門。以此語所言,足見評價之高。
無奈的是,雖其處理政事上才能過人,然而,卻並非警覺之人,故禦台之亂時,她也僅僅當做場小型政變未遂來看,雖後來做過許多補救,終究逐漸失勢了。若非前些日子病重,大月還有誰記得這位女豪傑呢?
郗冀待得了守門的內侍通傳後剛一進去,不由得怔住了,緣何?可從後人所寫的吊唁中略見一斑:
青苔撫枕眉倦黛,陋室亂蓬無心開。
到底人間失顏色,素紗宮人跣木來。
郗冀不由感傷道:
江南三月梅雨節,點點朱砂繡胸前。
至今懷想當年事,可笑醒來滿目苔。
媼太後聽聞此等悲戚之聲,不免心懷感傷,命宮人扶自己於菊簾後坐定,對曰:
鶴發已是知天命,不再懷想踏梅開。
卻問客是哪鄉裏,獨守清貧樂頤哉。
郗冀見本尊來了,忙跪倒於地,道:“不肖臣子郗冀見過聖德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媼太後暗自沉思了一會兒,方才道:“郗冀?這名字與這姓氏麼?都不太熟悉,想必是新晉世家吧?也算難為了,我這陋室之中平日裏也就幾位往日老臣時來慰問了。”郗冀不由得不滿道:“太後請恕微臣無禮,微臣雖為新晉世家,但仍知道太後的功勳,暗自認為,太後乃先帝之後妃,又是當今聖皇之母後,緣何生活如此困苦?”媼太後不免哂道:“大樹無故惹東風,年少曾拚醉顏紅。雖本宮當年威儀非常,然,卻始終不知進退。致使後來眾叛親離,如今竟連棲身之地也成這番。雖是如此說,但老身卻不以為然,隻一件事仍是不快樂。”郗冀雖知道是什麼事,卻仍作懵懂道:“下官不知,請太後明示。”媼太後笑道:“想必此人你也曾聽說過,便是當今聖皇身邊極為恩寵之人,禮廷璽侯方映月,此人性情極為鬼魅,乃是當年禦台之亂的始作俑者,本後當年並未察覺其險惡用心,致使國勢為他所掌握,今每每想起不由得羞慚至極!”郗冀頷首,附和道:“太後若說此人,不由得惹人怒從心頭生!此人性狡,曾多次錯殺忠臣卻不加以悔改,胡亂改革,竟將我輩之利益全然拋之腦後!又處處阻礙淩相國,想淩相國,乃是大月不可多得的忠良,多次力阻外侮於氓江,可無奈方璽侯當政,致使大業空談,實在可悲。”
媼太後微微頷首:“這淩相國的功績,我也曾聽說過,老身以為,淩相國的執政方針比起方黨更添穩重,且又顧及了我大月四公五侯的地位,若說是極佳,絲毫不顯誇張!”郗冀垂目道:“太後慧眼識珠,實在不愧為女中豪傑!實不相瞞,臣下便是懋然公派遣過來的。”媼太後奇道:“哦?淩相國?他倒是有心了!請代謝了。”郗冀謙道:“代謝一詞,還請太後慢些說,郗冀此次求見,乃是相國有事,想請太後幫忙。”媼太後不免勾起了興致,笑道:“淩相國乃是我大月風頭正勁的後生,老身不過是朽木將摧,又有什麼忙可以幫得上呢?”郗冀恭敬道:“所謂倦鳥思舊林,狐死麵首丘。太後難道不想回到當年母儀天下之時嗎?”媼太後莞爾:“那自然想了,然而,如今已是敗局已定,又有什麼資本回到當年呢?”郗冀聽到這裏,暗道有戲,忙道:“隻要太後願意,相國卻可以助太後一臂之力!”媼太後這才聽明白了,原來是想借她之手打壓方黨,不免啞然,推辭道:“老身已是知天命了,談何卷土重來?還請一筆帶過吧!”郗冀卻同情道:“太後這樣恐懼?豈不是把您置於死地麼?”媼太後別的都不怕,獨獨憂慮有一日會身遭不測,今聽郗冀如此說,以為他知道什麼內幕,忙道:“實在可笑,雖本後失勢已久,卻不知有什麼事可以使本後身遭不測呢?”郗冀忙附耳勸道:“太後權且想想,今方黨迎五宮入關,擺明了要與他們合作,太後且想想,那溫無涯是何許人也?豈會放過太後你呢?太後如今又無實權又無人脈,拿什麼和他抗衡?再者,太後居室如此簡陋,可見方映月對太後你實在不放心,兩派的目的皆是太後,太後以為,這慈寧宮還安全麼?”媼太後饒是飽經波折,仍覺全身冷汗,不免憂慮道:“若依卿家所言,本宮又該何去何從?”郗冀見心理戰上媼氏已敗了下來,得意道:“太後若想保全,大約,隻有和我淩黨合作了。”
媼太後聽罷此話,怒道:“啐!賊心不死!我媼氏乃先帝之妻,世襲魯國公,乃不世出的大族,豈需你一小小黨派保全?”郗冀不由覺得好笑,道:“太後太後!你果真是老糊塗了!左方楊林四大家那般榮耀,不依舊臣服我淩黨手下?魯國公?恕臣愚鈍,尚未聽說。”媼氏聽罷此言,心中暗道:“他淩懋然如今氣勢雖比方映月略差了一些,然而其手下能人異士頗多,若與那兩派正麵交鋒也並不差,而那溫無涯與我的舊賬,也的確該算算了,也罷,權當死馬做活馬醫罷!”郗冀見媼太後思襯半晌,知此事大約已是板上釘釘了,索性加一把火道:“太後難道不想為自己的子孫奪回朝政麼?”原來,這宗方並非媼太後生養子嗣,乃是一世家女子所生,媼太後如今聽郗冀如此說,不免麵露喜色,質問道:“郗冀如此說,可是有了我乖孫的消息了?”郗冀頷首,道:“自然,實不相瞞,當年太子死前百般哀求,留下了宗怋兄弟意圖東山再起,這兩個孩子如今也在朝廷內供職,原本以為聖皇會點他們為後續東宮,未曾想五宮與方黨聯手,將宗怋趕了下去。”媼太後聽罷此言,不由怒道:“呸!好賊子!我宗氏王朝什麼時候要外人掌控朝政了?立嗣一事,關乎國體慎重,他宗方怎可如此草率?當年將政事交與他手,取的便是四海昌隆之製,他又怎可妄顧國之社稷,寵信佞臣?也罷,明日開朝時,你們通知諸位老臣,本後倒要看看,他方映月敢拿我如何!”
這一激卻好似翻起千層浪,旦日文武百官中得了消息的,皆是忠於禦台一朝的老臣,根基頗深,本就不讚成立外人繼承大寶,今聽聞媼太後為東宮一事大為震怒,更是擁護,故齊齊聚於慈寧宮中。
媼太後見故人幾乎來齊了,唯獨缺少了當年的林國公,不由感歎道:
花開已有數十春,紅顏易老成枯根。
自古美人如名將,卻將白頭示世人。
“今邀諸位老臣前來商議,非為兩黨之事,乃是為了東宮而來。諸位也知,自文皇帝開聖朝以來,大月聖皇一位,便有我宗家繼承,亡夫逝世已久,朝中鮮有可製衡之人,故方黨得以專權,別的,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唯獨這件事,實在惹人惱恨!那宋家縱使是我宗家旁係,難道就可以繼承大寶了!他宗方什麼出身,各位不是不知道,一區區祁王爺,謀反才得到的帝位,若他治理好了,我也不說什麼,可如今這麼做,豈不是妄顧祖先的教訓了?”楊林卻道:“卻不知太後娘娘有什麼計劃?”媼氏道:“若說計劃,本後以為自明日開始,各位可投於淩黨一處,昨日郗冀過來遊說時,對我言明了厲害關係了,像那溫無涯,我是斷然不會投靠的,他那種人,還有臉麵在大月皇廷供職?方黨更是不考慮,竊國亂黨,實在可鄙!”楊林頷首,道:“誠然淩黨既是我武將的皇廷,也是舊王朝的皇廷,若要發展起來,定可以與方黨爭鋒!”左惜南勸解道:“太後且聽惜南一句,如今大業,理應是為維護大月一統而奮鬥,而我輩卻逆時代之潮流,僅僅為一個皇位就爭了個你死我活,豈不貽笑於諸貴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