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玉樓春 第八回 名花相鬥豔,嬰寧誤入瑞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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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駿含笑搖頭,於是紅鸞再次宣令道:“今兒席上都是丫頭婆子們,咱就不行複雜的令,撿個應景兒的,雪月風花,每人吟一句詩,句中定要含這四字中其一,後一人所吟詩中所含的字不能與前一人重複,且後一人所詠的字要對應雪月風花這四字的順序,詩要信達雅,不可胡謅。可明白了?”
眾人點頭。
於是紅鸞宣布擊鼓開始行令,從水雪衣開始,隻聽她道:“我起句,就來一句‘萬樹寒天色,南枝獨有花。’”
李駿接道:“該我了,雪是吧,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如此一輪令行下來玉函,錦夏兩人罰酒,後二度,則錦秀錦玉並玉簫罰了酒。
初時行了一個時辰,眾人就在亭中用完午膳後繼續行令。
這紅鸞也刁鑽,酒令行到掌燈時分,酒令就不曾變過,玉函玉簫,錦秀錦玉,錦夏青媚等人早早的就酣然倒在席下,到最後隻剩下水月沉與李駿,後來連李駿都罰了十來杯,等到紅鸞宣布結束時席間已無一人清醒,白晞下午醒來替了水雪衣,不肖一個時辰又醉倒。
到晚間,各房各院的小廝使女都拿著燈籠迎著風雪來接自家主人,嬰寧叮囑琴兒扶水月沉回去後一定要喂他吃下醒酒湯,現時雖各人都含了醒酒石,那隔夜的宿醉卻是不容易消的。
走動中,無意中看到瑞王李駿推了水雪衣身旁婢女的攙扶,轉而抱住紅鸞青媚兩人,由那兩人扶著徑往金鈴院中去了,卻見水雪衣在李駿離去後,猛的推開身邊婢女,雪白的一片筆直站立在一棵玉蝶梅花樹下,注視著李駿的背影,目露寒光,眼中的風雪連天恐怕比這天地間飛舞的大雪還要寒冷,果然是傲然風雪,心高氣傲的人啊,誰又想到千般萬般算計,卻終究是挽不住男人離去的心。
嬰寧低下頭,仔細將白晞護在大氅之下,令畫屏和青瑤掌燈,扶她上步輦,自己在旁撐傘,一行人悄然離了駐馬亭。
卻不提白晞怎樣因醉酒折騰了一整夜,嘔吐不止,後來畫屏連夜請了典醫局的胡太醫過來看診,說是冷熱侵體,寒熱不均所致,煎了碗藥喝下才止吐,昏昏沉沉睡去,三更天時又突然醒來要找嬰寧,嬰寧才剛換了青瑤在外間榻上躺下,青瑤就被白晞給打了出來,哭道:“姐姐,你快去看看,王妃快要哭昏死過去了。你看看,我這手這臉,奴婢這是招誰惹誰了?今日不是罵就是打。”
嬰寧見她臉上手上被抓得鮮血淋漓,倒抽一口冷氣,讓她趕快坐下,道:“這真是觸了誰的黴頭,改天去青妙觀拜拜,快不要哭了,王妃今日正煩著呢。我去瞧她,你快些歇著,身上的傷擦點藥明兒就不疼了。”
說著進了白晞的寢房,眼見她趴在榻上哭得聲嘶力竭,紅綃暖帳被撕將下來,落得滿地都是,還猶自拿著那帳子在撕扯。
嬰寧快步熄了香爐中的龍涎香,放入檀香丸,來到塌邊,將白晞扶起,看著她,柔聲道:“王妃為何中夜哭泣,可是有甚煩心事?”
白晞狠狠抓住她的手臂,臉上淚痕斑斑,額上香汗淋漓,“你們一個個,一個個都欺負我!這王府裏沒一個跟我親的,你們這些人是家裏陪嫁來的,卻一個個都避著我,嫌著我。瑞王,瑞王也是,我滿心歡喜嫁進王府,人家說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我這進府半年了,他跟我親近的日子兩個手的手指頭就能數過來,嬰寧,嬰寧你說,你說我這算是什麼,算什麼啊?是白家送進王府的人質?”
嬰寧用手捂住白晞的嘴,小聲道:“王妃醉語,不可亂說,小心隔牆有耳。但凡嬰寧,青瑤畫屏我們三人有服侍不周到的地方,王妃隻管打罵,不需要憋在心裏頭,我們都是你的貼身婢女,從小服侍你,你何須委屈自己呢?”
白晞張手啪的一聲打在嬰寧臉上,雖是醉酒中手上無力,尖利的指甲卻仍舊劃破了嬰寧的臉,隻見她指尖鮮血淋漓,眼神凶狠,竟是被魘著了般,披頭散發,爭如鬼怪。
嬰寧吃痛也未出聲,隻皺眉扶臉上疼痛的地方,輕聲問:“王妃還想將我這臉再毀一次?”
“啊??!!啊??!!滾滾!你滾!”白晞恐懼看著她抱著被子往牆角縮,將被子裏的熏爐香囊盡數踢了出來,尖叫:“你滾!你為什麼要跟著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你不恨我嗎?恨我奪走了瑞王?”
嬰寧安靜站在她床前,看著她,直看得白晞止了哭泣,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才低頭以袖掩嘴低聲笑起來,右臉上那可怖的疤痕在燭火之下顯得妖冶詭異,令人不寒而栗。
“瑞王?”嬰寧止笑,抬頭看眼前迷亂的燭火,眼神朦朧,蕭索又寂寥,“姐姐,枉你鍾情於他這許多年,竟是半點不曾了解過這個人。”說到這裏眼神變得更加空寂,道:“我太有自知之明了,就算我這臉不毀,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我們這些女人身上,你沒注意到嗎?他看太子時眼中的不甘和野心?所以,我想無論你跟水雪衣鬥得怎樣你死我活,對他來說都沒關係,你們隻是他手上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白家,水家,這才是他願意娶你們的原因,你們身上有他想要的權力,地位,而我,一個白家的婢女,是什麼也給不了他的。所以,王妃不需要傷心,這座金絲牢籠,當初也是你自己選的。”
白晞呆呆看著嬰寧,有些難以置信,這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沉默寡言,溫柔恭順的嬰寧嗎?為什麼她的眼神這樣冰冷,身上散發著從骨子裏帶出來的怨恨和惡意。
說完這一席話,嬰寧那空寂的目光落在白晞臉上有片刻迷茫,但立刻收了臉上的表情,向白晞伸出手,道:“王妃,可感覺好些了?這世上有太多的不甘和怨懟,不要怪他人,一切因由皆起於自己,一切惡果善果,也還報自身。就如我這臉上的傷,你現在看著它不是覺得可怖,害怕?你既已心生畏懼,這傷本身所帶的惡意已報複在你身上,我為何還要再次使我的心陷入仇恨之中呢?嬰寧此生,所願者,不過心的自由耳。”
“啪,啪,啪!”沉重有力的巴掌聲自身後響起,嬰寧打了個寒戰,與白晞對視一眼齊回頭,見瑞王李駿施施然站在屏風旁,眼神高深莫測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