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水兒手冷。”李缺水軟糯的聲音將嬰寧遊離的心思拉回，看見白玉蓮藕般的一雙旁小手攤開在自己麵前，凍得嫣紅冰冷，嬰寧低頭往他手心上哈氣，心疼問身邊的兩位奶娘，“怎的不戴一雙手套就出來了？”
    兩位奶娘並旁邊侍女相對無言均低下頭去，嬰寧歎息一聲，對懷中小小孩童道：“水兒不冷啊，阿寧這就去給你取暖手的爐子，錦春錦秀你們先去吧，王爺要是問起，就說小世子冷，奴婢給他加件衣服，稍後就到。”
    錦春錦秀兩婢女點頭，“是。”
    嬰寧對李缺水道：“抱著阿寧的脖子就不冷了。玉函玉簫，我們走吧。”
    四人便轉身往王妃院中走。
    瑞王李駿比水雪衣小三歲，李缺水是他十八歲上得的孩子，許是初為人父，又是含著金湯勺長大的，對孩子的冷暖並不怎麼上心，而水雪衣心思過重，這五歲稚兒在她眼裏不過是一枚有用的棋子，故，這瑞王府的小世子李缺水還不如尋常百姓家的孩子能得到父母的疼愛。
    還有一層原因，則是，聽說李缺水降生後不久請先生算命，說是命裏水相格過旺，與雖是水姓卻是火命的水雪衣相克，且他本人命中犯水，仕途如波浪滔天的大海，大起大落，如是水雪衣便不喜，大多時候將他遺給奶娘看顧。
    那李缺水抱著嬰寧，用軟軟的聲音附在她耳邊跟她說話，“清早我才起床，阿娘就讓玉函玉簫帶我到王妃這邊來，外麵雪才停，好冷好冷，水兒都不想來，可是阿娘說如果不來中午就不給我飯吃。還不許水兒告訴阿爹。”
    嬰寧含笑看他，道：“那你可千萬別告訴你阿爹，否則阿娘會打你屁股的。以後呢，要是你阿娘讓你來王妃這裏，你就直接來找阿寧，阿寧給你做好吃的。”
    “嗯嗯，阿寧最好了。”孩子不懂事，很快就忘了剛才的委屈。
    嬰寧把李缺水包進自己的廂房，從箱中拿出一條雪狐圍脖，道：“這是王爺秋獵時得的一隻狐子的尾巴，我當時一見就覺得特別適合水兒，都做好好一陣子了，一隻沒得空讓人拿給你，今天正好，來圍上。還有一對海狸皮手套，來來都穿上。”
    玉函和玉簫一人一邊為小世子圍上圍脖，隻見那雪白的狐尾圍脖毛色豐潤顏色新亮，尾端各墜了兩顆珍珠扣子，手套也用絲線，銀線，金線絞了各色寶石琉璃珍珠編做數股，兩隻套上各墜了一隻指甲片大小的香囊，瑞香陣陣。
    兩婦人見了都誇道：“姑娘好巧的心思，看看這繡工，怕是連長安城最有名的繡房祥瑞堂的鳳惜姑娘都比不上呢。”
    嬰寧但笑無語，打理好李缺水的穿著，又讓兩位奶娘在榻上坐下，並小世子脫了鞋子也放在榻上，從屜子拿出果食，熟肉擺上桌，道：“聽大夫人的話，你們早膳該是沒用過的，都吃些填肚子吧，等會子還要去駐馬亭。”
    玉函玉簫對看一眼，臉上訕訕，都不好意思舉著，水雪衣管教甚嚴，若是傳到她耳中，她們兩人恐怕不得善果。
    嬰寧坐下將李缺水抱在懷中，道：“兩位請放心，我這房子鮮少有人來，不會看見的，我也不是多嘴的人，況且你們不吃，水兒可還在長身體的時候，萬不能餓肚子的。”
    說完，剝了橘子喂給李缺水，李缺水也抓了一把肉給玉函道：“奶娘吃，你昨夜也沒用膳的。都怪水兒，不小心撞到了頭。”
    玉函唬得臉色一變，趕緊道：“別聽孩子胡說，都是我這做下人的沒看好世子。水兒，不許說大夫人的不是，知道嗎？”
    嬰寧也不追問，低頭看李缺水的頭，問：“撞到哪裏了？還痛嗎？”
    李缺水搖搖頭，指額角，“玉簫用雞蛋給我滾滾，又抹了藥，早上起來就不痛了。”
    嬰寧仔細看，果然那毛茸茸的額發覆蓋下有一點青紫，不過看李缺水的樣子，應該是不礙事了，於是道：“我這裏有些且血散瘀的藥膏，我拿來給你抹上。”
    玉簫使勁搖頭，“姑娘莫要操心了，大夫人今早才吩咐我們擦掉的，說是怕王爺看到詢問。不礙事，小孩子哪個不磕著碰著，這樣也長得結實。”
    嬰寧歎口氣，抱緊懷裏的孩子，對兩人道：“我是個外人不能對主人家說三道四，可這孩兒與我緣分頗深，托二位小心看顧他，有甚需要的隻管來尋我，但凡嬰寧幫得上忙的，一定竭盡全力。”
    玉函玉簫道：“姑娘放心，這孩兒是我倆人奶大的，跟親生孩子一樣，看著他就想到我們那在府外不知怎樣的孩兒，怎的會不用心呢。”說著兩人都紅了眼紛紛低頭抹眼淚。
    嬰寧不再說什麼，放開李缺水，轉過屏風到裏間寢房百寶閣中拿了些玉器首飾用絲帕包成兩份，出來各塞給玉函，玉簫道：“都是做下人的，也沒甚好送的，這些是平時王妃王爺賞的，你們拿去帶出王府當些錢，貼補家用。兩位放心，都是些尋常物件。”
    那兩人受寵若驚，站起身來，“這如何使得，姑娘真折煞我們了。這我們不能收，萬一被大夫人知道——”一時間兩人都噤了聲。
    嬰寧素來知道水雪衣馭下嚴苛，可是這，已經到了噤若寒蟬的地步，這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能讓下人們談之色變？
    於是笑道：“無妨，若是大夫人問起，就直說是我給的，說是酬謝兩位幫我繡香囊即可。”
    兩人這才猶豫著將絲帕揣進懷中，旁邊李缺水也已經吃飽，在榻上搖晃著兩腿，喊：“阿寧，阿寧，帶我出去玩。”
    嬰寧拿出剛才拿的繡芙蓉的香囊，擰開鉸鏈，露出裏間團花鎏金，起開子母扣，將燃在香爐上的三顆香炭放進香盂中，而後合上讓李缺水抱著，將他抱起，對玉函玉簫道：“兩位可用好了？這就走吧，若是王爺問起，可就要遭了。”
    二人感激涕零跟著嬰寧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