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要挾
    逐鏡收回手，將掌心的靈力散去，轉而搭上歸訴塵的下巴：“他的致命之傷我已然治愈，耗損的元氣則需要慢慢療養。訴塵，你可也別忘了方才答應過我的。”
    歸訴塵將頭轉了轉，特地躲開那般碰觸。
    逐鏡也不逼他，隻是收回手給一個提醒：“你可替他清理一下，今日這般親密相處，便當給你們臨別前的一點福利。”
    這話說得多大度一般。
    於是似乎為了證明這一點，逐鏡當即轉身出門翩然離去，倒還真給他們二位留下獨處的時間。
    歸訴塵幾分苦悶幾分無奈，終是什麼也不想去計較了，隻是愛憐的用手指拂了拂無洛臉上的血漬。
    之後是準備好熱水與幹淨衣物，歸訴塵抱著無洛將之放進了大大的浴桶裏。
    無洛入水，眉宇方才有幾分鬆動，但是意識一直還未回歸，閉著眼倒也乖巧得很。
    再話說歸訴塵雖然五十年前還是個弱質書生，可時過境遷，逐鏡又是那般脾性，好東西自然塞了不少給他服下。雖然不能飛升成仙那般，但至少強身健體的功用還是有的。
    所以無洛如今那般模樣，攙扶著為之洗浴這等小事當然也不在話下。
    歸訴塵在浴桶外麵穩著無洛的身形，很仔細給他清洗著。
    無洛的頭仰在浴桶邊緣，從歸訴塵的角度能將他外凸的鎖骨看得一清二楚。原本係著的黑發散亂了幾縷擋在額頭，歸訴塵緩緩動了動喉結，手鬼使神差的伸了過去，將無洛的發帶一把扯下。
    沒有束縛的黑發灑了下來，垂至雙肩擴散在水中。
    歸訴塵趕忙別開臉去，卻早已凡心大動了。
    一番下來，無洛沒有什麼反應，他自個倒是被這溫香軟玉這景給弄得麵紅耳赤了幾分。
    此話說來，歸訴塵確實是有些許傾慕無洛的，在見到他的第一麵開始。
    無洛當年身為鬼差將他勾魂奪魄，雖然冷漠著，卻隱隱透出些許遷就與溫柔的。和逐鏡不一樣，無洛那般，著實令他一個男子也要為之著迷。
    先前逐鏡是有跟歸訴塵示過意，可歸訴塵認為龍陽之好實屬有違常倫。但是這般迂腐，在碰上無洛時，竟然全數拋棄煙消雲散。
    說來那般糾結也是稍微有的，但怎能敵得過心間那般難止的悸動。
    情愛之說，有時候便是那般簡單，隻要遇上對的那一位，其他言雜皆可不管不顧。
    終於，一番血脈僨張的難抑之後，歸訴塵總算將無洛的胴體洗淨，都不敢再多看一眼直接扯來外衣給無洛披上，遮掩下那般難堪。
    無洛對於歸訴塵的搬弄除了皺眉宇之外，沒有其他反應，直至被送上幹淨暖和的床鋪，被蓋上了厚厚的被子，眉間鬱結才似乎被那般溫和紓解。
    歸訴塵在床前看著無洛呆立了一會，終是逃竄一般奪門而出。
    至於後麵的傻兮兮給自己澆了一個時辰已久的涼水，那便是他一介書生一直都需介懷，無比難以啟齒了。
    第二日。
    無洛在混沌中轉醒，睜開眼睛被這人界的光亮刺得有幾分疼痛。
    冥界的白天是沒有這般耀眼的，不可否認。
    待眼前終於清明，無洛看到陌生的床頂，腦袋有幾分懷疑。
    這是哪？
    前一夜的記憶緩緩回歸，再動動身體，摸摸腹部，即使還是有幾分酸痛的，可是那傷口全然不見了？
    是逐鏡麼？他不是因為自己沒有開口求他，而離開了麼？
    無洛帶著疑問攙扶著起身，這才看到身著的，完全不屬於自己的衣裳，帶著他人的味道。
    貌似有點被人服侍著洗拭的印象，是誰呢？
    果然任誰失血過多都有頭暈這症狀的，無洛有些體虛，但還是緩了一小會，開門而出。
    在外麵的歸訴塵正巧打著淨水而來，卻看無洛已然自個先動了，還一副走不穩的模樣，連忙過去攙扶。
    “你，你怎麼出來了？”
    無洛看清來人，有那麼瞬間沒印象，但是稍作片刻便想起這人的名字。
    畢竟是五十多年前隻有過的兩麵之緣。
    若不是因為逐鏡，恐怕也該記掛不起來的。
    無洛眯了眯眼，欲開口喉間確實一陣幹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線，還帶著輕微的嘶啞：“歸訴塵，是你救了我？”隻是歸訴塵一介凡人，即使是不老之軀，也應該沒有那般能力。
    跟歸訴塵有關聯的，那便是逐鏡了。
    歸訴塵將他往屋裏扶了扶，關憂至極：“先不說這些，無洛可有哪裏不舒服？”
    無洛搖頭，坐在床沿看著歸訴塵給他拎幹臉巾裏的水，遞了過來。
    “無事便好，擦擦吧，午飯我已經備好，就是不知道可否合無洛的胃口。”
    無洛接過輕拭了眉眼，又給遞了回去，這才問道：“逐鏡呢？”
    歸訴塵想來無洛也是應該有這般疑心猜測的，也無需多作介懷，坦言：“逐鏡昨夜替你療完傷便離去了，隻是特地交代無洛還需在這邊療養元氣。”
    得到了歸訴塵的確認，無洛不禁被逐鏡那魔頭又有一番改觀。
    即使自己沒有開口相求，他還是救了自己一命。
    那厲鬼也是逐鏡出手頃刻斬殺，如此算來，也是兩份恩情。
    無洛思量再三，還是問了出來，特地帶上幾分親昵：“訴塵可知逐鏡如今身在何處？”
    這一聲訴塵可把歸訴塵叫得心裏暖呼呼的，不覺麵上又是一熱。
    歸訴塵有些不自在將目光別想他處，眼睛飄忽：“逐鏡一直行蹤不定。”
    那便是不知道了。
    無洛沒有再繼續追問了，與歸訴塵寒暄了幾句，就跟著他去了大廳。
    正如歸訴塵所言，此時已然是人界的中午時分了。
    飯菜已然備好，無洛對於歸訴塵此番居所的環境也無他心顧霞，隻是草草用了午飯，謝過歸訴塵一番好意，便決然要回冥界了。
    歸訴塵自然是有幾番挽留的，可無洛之言十萬火急，必須頃刻回去複命，歸訴塵又還能說什麼呢？
    更何況，相信逐鏡那般模樣，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多獨處幾的吧。
    果不其然，無洛前腳剛走，逐鏡後腳便到，顯然是算準了時間的。
    “怎麼？舍不得？”逐鏡將歸訴塵那毫不掩飾的眷戀之情看在眼裏，自然有話要說。
    歸訴塵也無心與逐鏡多做唇舌之爭，將碗筷收拾著話不多言。
    被無視的感覺真是不爽。
    逐鏡揮袖將桌麵上的東西全數甩到地麵上。
    “乒乒乓乓”的聲響在耳邊炸開，好不熱鬧。
    書生還是那般不溫不火，彎下身去收拾殘局。這邊手還未觸及那滿地的碎片，已然被逐鏡拉了回去。
    逐鏡扣著歸訴塵的左肩，逼他與自個對視。他問：“訴塵，你可是後悔了？”
    歸訴塵還是不惱，搖了搖頭：“我即已應了你，便不會出爾反爾。”
    “那你這般不理不會是什麼意思？你壓根便不願意隨我走。”這倒是一個事實。
    歸訴塵語氣淡淡問：“我說不願意的話，那便可不隨了麼？”
    逐鏡當即否定：“不能！”
    “既然已成的事實，你亦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又何須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討論。”
    這般說來逐鏡倒是有氣，覺得自己被汙蔑了，當即又反問了回去：“我不在乎你想法？我若是不在乎你想法，五十年前便將你搶擄了去，何須將你留在這人界與那群小屁孩玩鬧？”
    這似乎捏到了點上，歸訴塵更是將既定的原實道出，不甘不願：“可你昨日拿無洛的性命相要挾，難道便不是脅迫於我？”
    聽到“無洛”這個名字，逐鏡當場炸毛，一掌將飯桌震碎，已然怒目相瞪：“無洛無洛，你心裏便隻容得下他？”
    憑什麼他逐鏡五十多年的縱容相伴，竟然比不得無洛那個小鬼的幾麵之緣。
    從一開始歸訴塵便那般袒護著他吧！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歸訴塵對於碎東西的情況已然習慣，這般可以稱為醋意橫飛的質問，他也不打算再將話題糾纏下去。
    無洛是無辜的，何須將他拉出來擋槍。
    歸訴塵一聲歎息，伸手握住方才逐鏡碎桌子的手，安撫：“你若不喜歡，我往後不提他便是。”
    逐鏡這才漸漸平息下來，反握住歸訴塵頭一次的主動，將他擁入懷中。似乎在給予承諾一般，逐鏡穩穩言道：“訴塵，我會待你好。”
    歸訴塵沒有應答，隻是埋在逐鏡胸膛上將眉宇間的鬱結之息全數遮擋。
    也罷！如今也隻得如此。
    為了無洛，失了呆著人界的自由，也是值得的。
    隻是，無洛，我們間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一麵的緣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