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十年【015】
    恍惚，十年彈指過。
    十五歲的徐長澤，跟五歲的徐長澤，似乎除了身量上的區別沒有什麼區別了。
    咳咳，徐長澤對自己的長相有些鬱悶，娃娃臉。
    想到將來的妻主得有多鬱悶，徐長澤眯著眼就有多開心，特別是當你老了我依舊年輕如故的時候。
    然而十年的時間足夠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十歲的徐長鶴被留到二十歲，成了老公子。
    林玉明依舊是徐城主府的林主君，可手中的管家權利被他分了三分之一給孫嬌，氣得扶柳砸了一屋子的好東西，氣得周華直跺腳。
    然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是，他的姐姐，徐長英。
    世間再無徐長英。
    徐長澤有些難過地望著天空，蔚藍的天空無雲，映不出姐姐的笑臉了。
    徐長澤有些懷念那個聽到他被侮辱要鬧著打上門去的姐姐了。
    徐長英走前拉著徐長澤說：“寶兒，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當時不該聽你的，我打上李家去的，姐姐再也沒有機會給你報仇了。”
    哭成傻逼的不是徐長澤，是林玉明。
    然後，徐城主府再無寶公子，徐長澤一點也不想明白林玉明讓下人喊自己英小姐是個什麼意思。
    也對，比起個注定別人家的兒子，爹爹更希望活著的是個能依靠的女兒。
    徐長澤撫著長袖，轉身去了林玉明院子的後院，後院裏的大樹枝繁葉茂每至秋季便會落葉繽紛，隻是苦了大樹旁小佛堂裏的人。
    最苦約莫於二哥。
    爹爹院子裏新蓋起的小佛堂，是為二哥準備的。
    佛堂裏供著的菩薩麵容慈祥，對著菩薩的二哥麵容冷漠，二十的年華依舊如花。
    徐長鶴閉著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你有什麼笑話可供我看的？”徐長澤笑著反問，“這些可都是意料中的事情呀有什麼可笑的……”
    徐長鶴垂頭默念著心經，閉口不言。
    “二哥現在可真真有些青燈古佛的味道……”徐長澤滿意地望著這間小佛堂，若就這麼讓二哥出家了可真有點可惜。
    徐長鶴警覺地睜眼，“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讓二哥為自己的年少輕狂買單呀。”徐長澤那麼理所當然地望著徐長鶴，“我的姐姐本該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女子，可卻在最後隻剩一身的遺憾，二哥你說誰來為我姐姐買單？”
    “你瘋了！”徐長鶴驚恐地看著徐長澤。
    眼前的少年十五歲，徐長鶴卻找不到他當初軟萌天真的樣子，像一條毒蛇撕咬著自己的命脈。
    徐長澤訝異地挑眉，“我瘋了？可這偌大的徐城主府裏最先瘋了的不是我呀~”
    忽而小佛堂外傳來了侍從紫墨的聲音，“英小姐，主君請你過去一趟。”
    “知道了，我稍後變過去。”徐長澤隨口應道。
    “英小姐，主君希望小姐別叨擾了鶴公子的修佛。”紫墨平淡的話語透露了一個既定的事實——徐長鶴被困在這小佛堂裏十年了。
    佛堂外的十年，徐長鶴一無所知。
    徐長鶴驚慌地看著徐長澤與侍從的對答，明明是男子的弟弟為何稱呼卻是妹妹的！
    那麼理所當然，卻無人注意到其中的荒謬。
    “二哥知道我的侍從青墨嘛？因為不肯喊我英小姐被爹爹毒啞了賣到了窯子裏……就不打擾二哥修佛了。”
    徐長澤轉身便走，他依稀記得那個侍從的笑臉，卻無力救他。
    徐長鶴艱難地咽了咽唾沫，“妹妹呢？妹妹不阻止大爹爹嗎？”
    “這個問題你留著自己去問我姐姐吧。”徐長澤嗤笑著，不願多說。
    徐長澤沒有直接去見林玉明，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而紫墨識趣地跟著不阻止。
    唉，若是被主君看到公子穿著男裝，自己這些下人又要遭殃了，紫墨的歎息藏在心底不敢流露出半分，他可不敢挑戰林主君的權威，青墨便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換了身樸素的女裝，徐長澤這才去見林玉明。
    林玉明滿意地看著徐長澤，“英兒，眼下的童生試你可有把握？”
    “先生都說我可以下場一試，爹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徐長澤笑著敷衍。
    教徐長澤的徐先生是徐聞的族親，學問極好，本來是給徐長英準備的，結果成了徐長澤的。
    徐先生曾說過，以公子的本事早可下場一試，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個秀才了，為何要耽誤到現在才去參加童生試？
    徐長澤笑而不語，他一點也不想當秀才。
    秀才如何？秀才如三爹爹周華照樣被算計進了徐城主府中，有什麼好的。
    林玉明滿意地拍著徐長澤的手，“英兒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
    然後一旁候著的孫嬌湊上來搭話，“主君，英兒是個大才的早晚會給你捧個狀元回來的。”
    林玉明的神色頓時冷淡了，“四郎君有何事？”
    十年也夠孫嬌身上發生了許多事情，雖然孫嬌依舊是當年剛入府時千嬌百媚的模樣。
    孫嬌視為依靠的孩子沒了，扶柳下的手，周華補的刀，然後孫嬌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這讓孫嬌恨扶柳恨周華恨得要死，然後讓徐聞徐城主十年不曾踏入周華扶柳房門一步。
    而林玉明這裏，他巴不得徐聞不來，不然他會人不足掐死這個害了他孩兒的人。
    孫嬌討好地笑笑，“主君，我看鶴公子年紀也不小了，再耽誤下去這管不住嘴巴的又要顛倒黑白了，知道的認為主君良善不知道的還以為主君苛待庶子……”
    動作一凝，林主君盯著孫嬌如花似玉的臉，眸光冷落。
    孫嬌渾身一僵，心裏隻犯嘀咕，暗暗使眼色向徐長澤求救。
    徐長澤不動聲色地示意孫嬌稍安勿躁。
    孫嬌隻能硬著頭皮地撐著。
    不得不說，孫嬌有個好奶爹，孫文武一見孫嬌被傷了身子立刻幫孫嬌分析分析這徐城主府的形式，然後讓孫嬌把寶壓在了徐長澤身上。
    用孫文武的話形容徐長澤，這是個不甘寂寞的。
    然後孫嬌壓對寶了，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簡而言之，孫嬌是自己人，所以見孫嬌提到徐長鶴的親事，林玉明冷笑。
    林玉明淡淡地問：“四郎君可是看好了什麼人家？”
    “這不是看鶴公子對那李家李虎一往情深，不如成全了他們。”孫嬌硬著頭皮上了，雖然不知道徐長澤打的什麼鬼主意。
    “李家李虎？”林玉明想起那是個什麼人物了。
    李家李虎完全將他爹李夫子的好名聲給糟蹋完了，郎君一個一個往屋子裏抬，主君沒有。
    說是誰能生個女兒就是她李虎的主君，氣得李夫子一病不起讓李虎病榻前伺候了好一段時間。
    有了李虎這動人的話擱前麵，屋子裏的那些妖妖嬈嬈都都使勁了手段，就沒有一個肚子有動靜的，然而那些下作的手段倒是讓李家成了浮空城的笑話。
    沒孩子，林玉明嗤笑，是虧心事做多了吧。
    可將徐長鶴送入這樣的人家受罪，林玉明有些心動，但李虎那人他厭煩得厲害。
    “這不妥吧？”林玉明猶豫道。
    孫嬌見有喜頓時樂了，“可這整個浮空城都知道鶴公子對那李虎一往情深，都紛紛打賭看主君什麼時候會成全了她們呢！”
    “容我想想。”林玉明沒有鬆口。
    林玉明最重要的是徐長英。
    因為徐長鶴年少輕狂不檢點引發的那些事情，都成了林玉明心口上的傷，連帶著李家也是。
    林玉明不想放過徐長鶴，可看看李虎那亂七八糟的後院也不忍心。
    他，終歸是，心軟了。
    若是英兒在，憑著英兒的性子也不容許徐長鶴到李家去，林玉明歎息，看著徐長澤莫名有些愧疚。
    若非自己這些年的瘋狂，他的寶兒也許早就訂好了人家，哪裏能如現在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耽誤著唉，越想越錯的多！
    徐長澤也勸說道：“爹爹，我剛看過二哥，二哥連祈福都惦記著李虎可見對李虎真的是……”唔，徐長澤睜眼說瞎話的技能點滿了。
    林玉明大怒，“真有此事？”
    “爹爹不行，可以問問負責小佛堂的事情。”徐長澤眸光閃爍，誌在必得。
    林玉明牙咬切齒，“我會好好查查的。”
    且不論林玉明怎麼查這件事情，但不管林玉明怎麼查有沒有這回事情，徐長鶴都是討不了好的，徐長澤確信這一點。
    出了林玉明的院子，孫嬌討好地湊到徐長澤麵前，“公子你看這事情……”
    “放心，你很快就會為你的孩子報仇了。”
    孫嬌大喜過望，“孫嬌在此先謝過公子了。”十年過去，徐聞在孫嬌眼中終究不如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重要。
    但孫嬌又忍不住擔心，“怕主君那裏不好交代。”
    “爹爹那裏不用你管，你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既可。”徐長澤既然決定出手了，就不容許有所閃失。
    想到這裏，徐長澤眯著眼兒，他該去見見那個人了，那個長得很像姐姐絕對會讓爹爹心軟得人，如果能因此把爹爹帶出徐城主府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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