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按響門鈴，等了有一分鍾之久，才有人來開門，門打開的時候……沒看到人……他低頭，才看到了站在那兒仰著腦袋看著自己的小範遙。
    “怎麼是你開門？”肖若蹲下去：“你媽媽呢？”
    “媽媽在浴室。”
    肖若揉了揉他的腦袋：“以後可不能這樣隨便給人開門哦。”
    範遙拉起他的手，牽著他往裏麵走。
    肖若關上門，進去以後果然聽見浴室有聲音，讓肖若皺眉的是，範夕子正在裏麵嘔吐，而且是不斷地幹嘔那種。
    “你媽媽怎麼了？”肖若問。
    “媽媽不舒服。”範遙又補充道：“已經好多次了。”
    等到範夕子從裏麵出來，肖若正把範遙抱坐在腿上，和他一起玩PAD遊戲。
    “你怎麼來了？”範夕子穿著家居，還帶著濕意的頭發綁在腦後，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看上去別有一番風情。
    “給你看一樣東西。”肖若把放在一旁的文件丟給她。
    範夕子接住，打開看了，訝異地挑了挑眉，繼而坦然：“果然是肖若，還以為要等過段時間你才會有所察覺。”
    “我還沒笨到這個地步。”肖若捧起範遙的臉：“看看，多眼熟的一張臉。有一句話怎麼說的，外甥多似舅？”
    範夕子歎口氣，上前把範遙抱下來：“小遙，回房去睡覺，媽媽和肖若有話要說。”
    “好。”
    範遙很乖，抱著PAD轉身就回房間了，還自己把門給輕輕地合上了。
    範夕子在肖若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我有什麼好問罪的？”肖若靠在沙發上，一派閑適：“因為你隱瞞了這麼久還是因為你故意耍我？”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範夕子看著肖若，目光誠懇：“我隻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我想，還是不要告訴你比較好，我們也可以成為朋友。”
    “那你現在為什麼想讓我知道了？”她把範遙帶回來，還幾次三番讓自己與範遙親近，可不就是不準備瞞著自己嗎？
    “因為我覺得是時候了。”
    “你覺得，我知道真相以後應該怎麼做？”肖若輕扯嘴角，冷笑：“應該和你抱頭相認嗎？”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範夕子搖頭：“你討厭我也是正常的，畢竟當年……”
    “其實我已經想不起來了。”肖若打斷她：“我的記憶是從我進入福利院開始。你知道福利院嗎？裏麵都是和我一樣沒有人要的小孩子，在那裏麵除了聽話還是聽話，如果不聽話就會被罰，沒有飯吃……”
    “別說了。”範夕子的眼神晦暗了下來：“我知道，我應該早去找你的……”
    “我不是在向你訴苦，想要你可憐、內疚，”肖若注視著她；“我是想要你知道，我是靠著自己活到現在，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我是藝人，你是總監，我們的關係連上下級都不是，最多算同事吧。我希望以後我們也還是這種關係。”
    “肖若……”
    肖若站起身來，往外走：“那麼再見了。”
    “肖若，”範夕子叫住他：“你還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你和我的弟弟很像嗎？”
    肖若頓了下：“不記得了。”
    “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才十八歲。”範夕子說：“我那個時候是真的覺得你像我弟弟，才去調查的。”
    “所以，你那個時候對我好，看重我就是因為這個？”肖若問道。
    “並不全是……”
    “我知道了。”
    肖若打開門，走了出去，門“碰”地一聲關上了。
    範夕子看著關上的門，歎了口氣，往房間走去，聽到裏頭噔噔噔的腳步聲，搖搖頭，開門進去，就看到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裝睡的小家夥。
    範夕子在床邊坐下，輕撫他柔軟的後背，輕聲說：“別裝了，剛才在偷聽是不是？”
    小小的身子動了動，小腦袋轉過頭，認錯道：“對不起，媽媽。”
    範夕子把他抱起來，摸著他的頭發，說：“小遙，記住媽媽之前和你說的話，你要讓肖若喜歡你。”
    “肖若……”範遙抓住範夕子的衣袖：“肖若是我舅舅是不是？”
    “嗯。”範夕子呢喃道。
    範遙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打下一小片的陰影：“可是，他討厭我怎麼辦……”
    範夕子輕聲說：“你必須讓他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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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若是從來不相信愛情這種東西的。並不是因為他曾經受過什麼愛情創傷，而是因為他幼年時記憶深刻的東西。他的父母是因為愛情結合的，為了愛情，他的母親拋棄了親情毅然出走，原以為這將成為一段浪漫的故事，可是終究愛情被麵包擊敗了——生意的一再失敗讓勉強維係了七年的婚姻再也堅持不下去，漂亮的母親出軌了，是一個有錢人——父母離婚的時候，父親讓母親選一個孩子，母親選了大他三歲的姐姐。那個時候肖若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向穿著樸素的母親打扮精致地帶著姐姐走了，他不管怎麼追都追不上，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再後來父親酗酒過度猝死在家裏，肖若被送進了福利院。他不會忘記父親喝酒的時候，他就抱著玩偶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的情景，父親嘴裏一直念著母親的名字，不停地說著愛語，痛苦到極致用腦袋去撞沙發撞牆——在他醉酒的時候也隻是自虐，從來不會對肖若怎麼樣，隻是每每看到肖若那張酷似其母的臉時更加痛苦……
    明明不久之前，父母還那麼親密，明明父親那麼愛母親，為什麼母親還會選擇離開？她不要他了，不要父親了，不要這個家了，帶著姐姐和別的男人走了……
    恨意就在那個時候紮根——那種脆弱到說丟棄就丟棄的感情是最垃圾的東西。
    從被福利院的阿姨牽著手走進福利院的時候，年幼的肖若就告訴自己：以後，你隻能靠自己。
    即使後來遇到了沈息他們三個，他們走進了肖若的心裏，而肖若也是一直以保護者自居，他從來不需要其他人來保護，委屈到要哭也拚命忍著等到沒有人的角落裏才偷偷擦眼淚——這就是肖若，強悍的肖若，這麼多年來，一直如此。
    所以，一個人的時候了，終於可以盡情流淚了。
    司蒙用鑰匙開門進來的時候，客廳裏一片黑暗。他正要開燈，卻聽到從臥室裏傳來的哭泣聲，哭聲已經接近嘶啞。司蒙把門帶上，滑開手機，走到臥室門前，卻沒有去開門。他靠在門邊，聽著裏麵的哭聲，目光幽深，手漸漸握成了拳，因為無處發泄最後隻能鬆開，輕輕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