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汐捧著兩株水仙站在玄關的地方，就聽到廚房傳來的炒菜聲。
    衣媽媽今年教的是高二，雖然比以前教高三畢業班要輕鬆很多，但因為是班主任，還是會等到學生上完了晚自習以後才回家，那個時候，往往都快十一點了。所以，這個時間會出現在家裏的，隻有可能是出完差回來的衣爸爸。
    “爸爸！”衣汐換上室內拖鞋，連書包都沒有放下就湊到了廚房門口，“你回來啦！”
    “放學了？”衣爸爸轉過頭，拿著鍋鏟的動作和剛毅帥氣臉上的嚴肅的表情以及身上的西褲、襯衫極不搭調。
    衣爸爸是個很嚴肅的人，即便是對著家人也不太笑，笑起來也隻是嘴角勾起一個極淺極淺的弧度，卻意外的好看。衣汐從小到大看到衣爸爸笑的次數兩隻手就數得過來。
    “去洗洗手，準備吃飯。”衣爸爸把菜盛到盤子裏，端到餐桌上。
    衣汐把兩株水仙安置在茶幾下麵，放下書包，去洗手間洗手，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衣媽媽一臉驚喜的站在門口。
    衣媽媽已經三十七歲了，但或許是因為有著樂觀心態再加上保養得好的關係，看上去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衣汐絕大部分基因遺傳自衣媽媽，溫柔，善解人意，長相不出眾，但總是在不經意間吸引別人的目光。
    “洗洗手，趕緊吃飯吧。”衣爸爸不動聲色地說道，但剛毅的五官上柔和的表情卻說明了他此刻心情甚好。
    衣媽媽這才回過神來。
    “你不是說要過兩天才回來的嘛！”
    “早點回來陪你不好嗎？”衣爸爸這話說的自然，卻讓衣媽媽不好意思了。
    衣汐在一邊抿著嘴笑。這種情況她已經見怪不怪了，衣爸爸雖然嚴肅，但是從不缺乏浪漫細胞，時不時在生活中製造一些小曖昧，說些小情話，衣媽媽每次都會害羞，卻也很受用。
    “媽媽，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啊！”衣媽媽突然想到什麼，轉身把門口的人拉進來，“青陽生病了，他家裏又隻有他一個人，我不放心，就帶他回來休息。”
    衣媽媽的身邊，穿著寬大校服的少年微微笑著，帶了些不知所措。
    “然叔叔好。汐汐。”少年扯大了臉上的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青陽哥。”衣汐笑。
    鳳青陽是衣媽媽的學生，長得很白淨，很帥氣的男孩子，隻是因為小時候父母工作忙疏忽了他，使得他性格有點孤僻，和班上的人不太處得來。衣媽媽很照顧他，總找他談心，知道他語文作文不好，就主動提出幫他補課，有時還會帶他來家裏吃飯。
    衣爸爸應了一聲，問他：“身體還行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剛才羅老師帶我去醫院看過了，醫生給開了藥。不好意思，又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有什麼事兒就和妍汐說，別憋在心裏。”衣爸爸拍拍他的肩膀，“吃飯吧。”
    “嗯，謝謝然叔叔。”鳳青陽放下書包，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衣媽媽這才注意到衣爸爸一身的西裝，向他抱怨：“你又不穿圍裙做菜！油漬弄到衣服上很難洗的！明明已經跟你說過好多遍了！”
    “難看。”衣爸爸絲毫不在意的反駁，“洗不幹淨就扔掉，反正我難得下一次廚。”
    “就是因為你難得下一次廚啊！難得穿一次圍裙又不會怎麼樣！”
    “難看。”衣爸爸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邊，看到衣媽媽像個孩子一樣嘟著嘴控訴他時，心情甚好的輕推著她去洗手間，“下次不會了。去洗手，我們先吃飯。”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每次你都忽悠我！下次你的衣服你自己洗！”
    衣爸爸放柔了眼神：“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
    衣媽媽垂下腦袋，無聲的挪進洗手間。
    她每次都說不過他。
    鳳青陽剛洗完臉，還沒來得及擦幹，就看見衣媽媽垂頭喪氣的走進來。
    “羅老師，”鳳青陽叫她，打趣道，“然叔叔又欺負你了？”
    衣媽媽一愣，隨即笑了，帶了點無奈：“連你都覺得他是在欺負我了，偏偏他還一點都不自覺，就知道跟我吵嘴！”
    鳳青陽看著身邊垂著臉洗手的人，好看的眼裏意味不明。
    “羅老師，你……為什麼會嫁給然叔叔？”
    “因為他好啊。”衣媽媽回答的自然，也沒有覺得和自己的學生談論這種話題會不會奇怪。
    “好？然叔叔總是跟你吵嘴，總是惹你生氣，你覺得他好嗎？”
    衣媽媽抬起臉，注視著鳳青陽，而後柔柔的笑。
    “青陽，愛情分很多種的。就像有人向往轟轟烈烈的愛情，肯定也有人向往平平淡淡的愛情。夫妻之間，其樂融融的過日子固然是好，但是偶爾小吵小鬧也可以讓生活充實、不那麼單調。”不經意間看到鳳青陽臉上悵然的表情，衣媽媽反應過來，“你還小，不懂。等你以後長大，找到想度過餘生的那個人，你就會明白這種感覺了。就像是設定好的程序，等到了某個時間點，自然而然就領悟了。”
    “我已經找到了，想度過餘生的那個人。”
    “是嘛！是我們學校的？”衣媽媽像個小女生一樣八卦了一回。
    “嗯。可惜……”鳳青陽笑，有些苦澀，“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很喜歡的人，就像羅老師你喜歡然叔叔那樣喜歡。”
    衣媽媽的臉不可抑製的微紅，嘴上卻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鳳青陽打量著麵前這張在自己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麵孔，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多少個夜晚，夢中，他都會細細柔柔的吻著它們。
    “羅老師，你和然叔叔是怎麼認識的？”
    “是別人介紹的。”
    “相親？”
    “差不多吧。”
    “那不是應該沒有什麼感情可言。”
    衣媽媽笑：“其實也是有談戀愛這個過程的，隻是沒有現在的年輕人那樣‘招搖過市’。畢竟結婚是人生大事，在一起過日子，感情是基礎，不會隨隨便便找個看得順眼的人就嫁了的。”
    “然叔叔的性格……和你的……不太容易想象你們可以走到一起。”
    “很多人都這麼說。他們說我更適合找一個溫柔的男人做丈夫，阿然太嚴肅了。”衣媽媽皺著眉頭，眼底卻是滿滿的笑意，“可是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外冷內熱而已。”
    鳳青陽跟著她笑，心裏像被捅了刀子似的聽她繼續往下講。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真的被他的表情嚇壞了，一個人怎麼可以對女孩子這麼凶！相處下來才發覺，他就是這樣的人，對誰都這樣。和他在一起以後，一直到結婚、到現在，也沒見他笑過幾次。我和朋友說阿然會笑，她們都不相信！”
    “確實不太容易相信。”鳳青陽心下感歎：想必，那個男人的笑容，也不是誰都能有幸見到的。
    這時，擺好了碗筷卻還不見兩人出來衣爸爸過來催促。
    “在聊什麼？這麼久。”
    衣媽媽和鳳青陽打了個眼色，心照不宣的笑著。
    “沒什麼。吃飯去吧，不然該涼了。”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其樂融融，除了偶爾衣爸爸因為衣媽媽給鳳青陽夾了菜卻沒有給他夾菜而釋放一點點冷氣之外，其他都相安無事。
    吃完飯以後，衣媽媽幫鳳青陽收拾了房間，還是他以前有時候來這兒住的那間。
    鳳青陽吃完飯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就睡下了，衣汐也回了自己的房間照顧那些花花草草，把空間留給父母過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