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眠回宮之後命人將玲瓏閣內的所有門窗都關了起來，並把連同小藥在內的所有侍女太監全部遣了出去，隻留了自己一人在殿中，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
    他來找自己報仇了！
    柳意卿找他報仇來了！
    戰戰兢兢地將玲瓏閣四周全部看了一遍，直到確定柳意卿的鬼混沒有跟來之後，青眠才跟丟了魂似的目光渙散起來……
    十年前。
    柳巷街中最大的倌館——茗香樓。
    隨著龜公手中的木槌落下，茗香樓第一公子青眠的初夜就以十萬兩的高價被人標走，而為他一擲千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時皇帝最寵愛的第五子——王爺北堂耀。
    青眠傾慕北堂耀許久，也曾特地跑去北堂耀會出現的地方看他一眼，又或是北堂王府中有宴會時花錢托人讓他混進去表演，希望能借此機會得到北堂耀的青睞，即便是能讓他正眼瞧上一次也是好的……隻是無論何時何地，北堂耀身邊總會有個叫柳意卿的男子，即是京城首富家的二公子，又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隻要是他出現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被他吸引，就連青眠一直奢望的北堂耀的目光，也隻會停留在那人身上。
    青眠羨慕過柳意卿，也在心中暗暗嫉恨過，可是無論他做何努力，身世、樣貌、才情……都無一比得上那人。
    比起一出現永遠都是光彩照人的柳意卿，青眠隻是寄居於肮髒之地的螻蟻，在他麵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可是就在他絕望之際，他一直視為光明的北堂耀卻出現了，還當眾為他一擲千金。
    最重要的是，今晚北堂耀身邊，沒有了那個叫做柳意卿的男子。
    一夜的顛鸞倒鳳，青眠都是小心翼翼的，即便是初次的疼痛他都咬牙忍過，沒有在愛慕之人的麵前表現出一絲絲的痛苦。他不想掃了北堂耀的興，他怕這次之後北堂耀再也不會來見他，所以他小心伺候，整夜都在迎合他……最後北堂耀還是走了，青眠醒來後就不見了他的身影，隻有枕邊一遝厚厚的銀票。
    青眠為此病了一個月，終日就在床上躺著，等病好了也不接客，就坐在窗邊上看著外麵的街上，期盼著有一天能看見北堂耀的來茗香樓找他。
    或許上天憐他，三個月之後的晚上，北堂耀又再次出現在茗香樓，而且還是指名要他侍奉。從此之後，北堂耀就真的留在了青眠身邊，隔三差五就會來看他，或是人不來就派身邊的暗翼給他送禮物，送書信……隻是北堂耀來找他卻從來不在房中過夜，纏綿之後就會離開，所以青眠一直很本分地等他來茗香樓，不去問柳意卿，怕要來的答案令自己傷心，可能自此之後北堂耀也不會再來看他。
    這種小心翼翼的等候過了小半年才終於結束。
    那天晚上北堂耀來找他，照舊是一夜的風流。過後他倚靠在北堂耀懷中，見他麵色不悅，就鼓足勇氣問了一句。誰知北堂耀非但沒有怪罪他多事，反而跟他講了那件事的緣由。
    原來是雲亭鎮出現惡龍，數月之間已經殘害百姓無數，朝廷派出眾多能人異士去收服卻都盡數被惡龍殘殺。就在這關鍵時刻，有人提出要給惡龍獻祭保雲亭鎮平安，而祭品必須要是皇族至親。
    既然是至親，那就是皇室中人。當時的皇帝，也就是北堂耀的父皇當然不肯獻出自己的兒女跟一眾嬪妃，便下令諸王想辦法，而煩擾北堂耀的就是這個。
    他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與當時的太子是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人選，可在這緊要關頭他若冷眼旁觀，置之不理，今後就一定會落人口舌，對他爭奪皇位十分不利……可要獻祭出至親，他北堂耀又膝下無子。
    當時青眠心中嫉恨柳意卿，又不忍看北堂耀煩憂，就隨口說了一句戲言，道是‘王爺不有一位沒有過門的妻子麼’？
    沒有青眠料想中的勃然大怒，或是撒手離開，北堂耀聞言隻是愣了一下，隨後居然摟著他同榻而眠，直至天亮。
    幾天之後，北堂耀命暗翼到茗香樓接他，這也是北堂耀第一次接他出茗香樓。青眠高高興興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坐著王府派來的馬車到了雲亭鎮。
    之後就是柳意卿被獻祭給青龍妖的場景……
    青眠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戲言會成真，北堂耀真的會將柳意卿活祭。
    ……
    “不怪我，不怪我，我隻是隨口一說……”青眠從十年前那場噩夢之中醒過來，癱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喃喃，神色更是慌張害怕到了極點。
    “朕的眠兒在做什麼？”
    驀地，一道邪肆又帶著笑意聲音從頭頂傳來，青眠抬頭，隻見一襲紫袍的北堂耀笑著站在他麵前，一雙黑眸中卻是冷煞到了極致。
    “皇……皇上？”青眠渾身一震，嚇得臉色慘白。
    “隨口一說什麼？”北堂耀笑著俯身，伸手撫住青眠發白的臉，指尖在他皮膚上輕輕摩挲：“眠兒不說給朕聽聽麼？”
    麵對此時猶如絕殿閻羅一般的北堂耀，青眠連笑都笑不出來，目光緊隨著北堂耀在他臉上移動的指尖，仿佛下一秒便會嵌進他的皮膚之中……
    “青眠沒……沒說什麼，隻是受了邪風一時犯糊塗，才在皇上麵前胡言亂語了。”青眠從未像今天一樣害怕過北堂耀，而北堂耀也從未像現在這樣逼迫過他，雖還是那張令他迷戀深陷的臉，此刻看來卻讓他害怕到了極點。
    北堂耀絕不是與他開玩笑。
    “眠兒。”北堂耀的指尖拂過青眠的鼻尖，雙唇，然後輕輕挑起他的下巴令他直視自己的雙眼，笑道：“朕不是交代過晚上會來你這裏，為何讓朕等這麼久？”
    青眠見北堂耀沒有追問自己口誤之事，心裏也就稍稍鎮定了一些，握住北堂耀的手輕聲道：“青眠聽說太子在晚宴中受了點驚嚇，以為皇上今晚會陪著太子不來青眠這裏了，便出去走了走……是青眠該死，竟讓皇上等了那麼久。”
    說著，青眠就要跪下認錯。
    北堂耀一把扶住青眠，笑著將他扶起：“朕何時說過怪罪你的話，起來吧，地上涼。”
    “謝皇上不怪罪。”青眠心裏一喜，從虎狼關那件事發生之後到現在，算起來也有兩個多月了，期間北堂耀一直對他避而不見，就算他主動示好都無濟於事。現如今北堂耀態度有了鬆動，不但夜深了還來見他，更像以前一樣關心他的身子，這怎能不讓青眠喜出望外。
    “對了皇上，太子怎麼樣了？”怕北堂耀會問及今晚之事，青眠趁機轉移話題，畢竟小太子北堂嵐玨是北堂耀的獨子，雖是心智有缺陷，可北堂耀卻對這個兒子愛護地緊，隻要是關於小太子的事，他都必定會關注，而今晚小太子在慶功宴上險些出事，北堂耀不可能不惦念，隻要自己多講些小太子的話題，那今晚他出宮見清陽道長的事也就自然可以趁機瞞過了。
    果不其然，一提及小太子，北堂耀就沒有再問起青眠不在殿中之事，話題之中盡是圍繞著他那命運多舛的愛子。
    “青眠聽聞，今晚救了太子殿下的是那位新封的大將軍？”想起那個奪下虎狼關的人，青眠就隱隱覺得心裏不安。那次在大軍啟程回京時，他倒是跟那個‘鬼麵羅刹’匆匆照過一麵，當時他未戴傳說中的銀色麵具，隻是輕輕一瞥，卻讓青眠驚為天人。
    那人實在長得太過不食人間煙火，青眠從未看過一個男子竟能如謫仙一般絕色出塵。
    比起死了十年的柳意卿來，那人絲毫不落下風。
    隻是柳意卿氣勢張揚，可那人卻是清冷沉默，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想到這裏，青眠心中猛地一驚，他怎麼會把那個人和早就死了的柳意卿想到一塊兒去了？
    “怎麼，真的眠兒吃味了？”北堂耀極少在後宮之中談論朝堂和大臣們的事，所以在蓮華這件事上也是一句帶過，隨即便摟著青眠附唇在他耳邊輕笑道：“果然是朕最近冷落了眠兒，眠兒竟當著朕的麵關心起別的男人來了？”
    驅除心中對柳意卿的恐懼以及那些毫無道理的臆想，青眠笑著挽住北堂耀的手臂，賠不是道：“皇上錯怪青眠了，這大將軍既能保家衛國平定邊疆，又能救太子於危難……”青眠踮腳在北堂耀唇邊落下一吻：“青眠是替皇上高興能得此良將罷了。”
    “哦？”北堂耀笑，卻是對‘良將’一說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青眠咬唇，大膽地伸手去解北堂耀的衣帶，望著他的雙眸裏也是漸染了迷離之色：“皇上，今晚讓青眠服侍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