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外。
    “公子請回吧，皇上早已下令，晚宴之前不接見任何人。”侍衛擋住前來送補品湯羹的青眠，秉公說道。
    “侍衛大哥，我們家公子把補品送進去就會立馬出來。”青眠身邊的侍女小藥拿了錠銀子，偷偷塞給侍衛：“還請侍衛大哥通融一下。”
    “姑娘請慎重。”侍衛退後一步，拒絕收受小藥塞給他的銀兩，語氣較之剛才稍微重了幾分：“公子還是請回吧，要是打擾了皇上處理政務，一旦怪罪下來，我們就是有十個腦袋都吃罪不起。”
    被當眾拂了麵子的小藥臉上一紅，趕緊將銀兩收起回到青眠身後，小聲道：“公子，我們還是回去吧，今晚可能是見不到皇上了。”
    青眠臉色一白，當初在柳巷中做紅倌兒的時候，縱然是慕名而來的達官顯貴都是捧他若至寶，後來他跟了還是王爺的北堂耀就更無人敢對他有半分不敬，再後來北堂耀做了皇帝，他在君前一侍奉就是十年，上至後宮貴嬪，下至侍女太監，都對他禮待有加，不敢怠慢一絲半毫……可一朝失了寵，這殿前的侍衛都可以對他加以冷言冷語。
    當初盛寵之時，青眠也擔憂過今後，若是北堂耀對他厭煩了，他會落得什麼下場。隻是那也隻是想想，畢竟北堂耀還是十年如一日地待他……誰曾想這一日回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這算是老天對他的報應麼？
    “公子？”正當青眠神不守舍的時候，小藥扶了他一把，小聲提醒道：“我們先回去吧。”
    青眠回神，點點頭：“走吧。”
    “公子剛才在想什麼？”待出了崇政殿範圍，小藥摒退了跟隨的幾個太監侍女，扶著青眠小聲問道。
    青眠苦笑：“還能想什麼，如今我就算是想再多，他都不會再見我一麵。”
    “公子何須這般難受。”小藥說著，朝四周圍仔細打量了一番，見沒人才又繼續說道：“還有兩個時辰慶功宴就開始了，到時候這宮裏頭所有帶品階的妃嬪貴人都要列為出席，公子隻要回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大大方方前去慶功宴麵見皇上。”
    “自從虎狼關一役之後，他就再也沒來找過我，縱使我想盡辦法去討他歡心，他也是將我拒之門外。”青眠痛苦地閉了閉眼：“即便再梳洗打扮，他眼中都不會有我，我出席慶功宴也隻會招他心煩。”
    “公子不試試怎麼知道皇上眼中沒有公子呢？”小藥勸說。
    “明知結果如何還要去試，隻會自取其辱。”
    “公子錯了，與其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皇上恩寵，還不如趁此機會重獲皇上的關注，到時候便可查清楚那晚在虎狼關到底發生了什麼，皇上又為何冷落公子。”小藥急急道：“難道公子甘心這樣在深宮之中過一輩子？更何況就算公子想，那些個嬪妃也不會輕易放過公子，要知道她們平日裏就看不慣公子獨攬皇上的恩寵，現如今一見公子沒了皇上庇佑，她們遲早會來對付公子您的。”
    青眠一怔：“你要我像後宮的那些嬪妃一樣，去爭去搶？”
    “公子之前不爭不搶能平安度過十年，那是因為皇上心中有您，會處處護著您，她們忌憚皇上自然不敢動公子分毫。可如今不一樣了，皇上冷落公子，甚至不願再見公子一麵，公子要是再這樣甘於平淡下去，遲早陷於後宮那些虎狼之口，到最後連性命都保不住。”
    “不行……”青眠猶豫：“皇上之所以會寵我，皆因我不會跟那些女子爭搶用計，如果我與她們一般無二了，皇上更是不會回心轉意。”
    “公子，容小藥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你說。”
    “那些個嬪妃會耍計用狠，皇上心中難道不知？可為何皇上從來不曾冷落了她們？”
    “為何？”
    “越會耍心機的人野心就越大，這種人往往更容易控製，她們聰明，難道還能聰明過皇上去？更何況後宮之中除了皇後為皇上生下了太子，其他嬪妃至今都無所出，公子想這又是為何？”
    青眠深吸了口氣，半晌才從口中硬擠出幾個字：“掌控後宮。”
    “那些個女子在後宮中拚了命爭寵，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期盼著有朝一日能為皇上誕下龍子？即使今後做不成太子儲君，也能封個王爺安享晚年……”小藥頓了頓，繼續道：“她們尚可憑著手段在後宮中耀武揚威，公子受皇上獨寵十年，還能比不過他們去？更何況公子是男子，男子無法生育，自然就不會危及到太子之位，也能讓皇上少了一次顧慮。”
    聽見小藥說出‘男子無法生育’之時，青眠已麵色煞白……是啊，他的確無法為自己深愛的男人綿延子嗣，可到頭來，這恰恰就是他重獲他恩寵的最大籌碼。
    “公子還以為之前在虎狼關發生的那幾件事之時偶然麼？”
    “什麼意思？”
    “公子在皇上身邊侍奉了十年，怎會不知道皇上忌諱什麼？但為何那晚會在皇上麵前屢次提及那個人的名字？還有公子在皇上帳中那件事，公子不也覺得奇怪麼？”
    青眠沒有應聲，因為大軍回朝的前幾晚他都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吃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記不起來，甚至於為何會派人去買藥煎給北堂耀服用，他更是沒什麼印象……總之一切都很奇怪，好像那幾晚支配身體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
    別人……
    “藥兒，兩年前那個玄清觀的道長你還記得麼？”
    “記得，公子是想？”
    “你速去托人將那位道長請進宮來，我要見他……不，還是將他安置在宮外見麵，以免驚動了皇上。”
    “好的，那奴婢現在就去找個合適的人去請那位道長。”
    “去吧，小心行事。”
    “奴婢知道了。”
    ※※※
    “皇上，青眠公子已經回自己殿裏去了。”暗翼跪地稟告。
    “哦？”北堂耀眼都沒抬一下，照舊揮筆疾書：“你探聽到什麼了？”
    沒有北堂耀的命令，暗翼自然不敢起身，跪著答話：“青眠公子已經開始懷疑虎狼關那晚有人暗中搗鬼。”
    北堂耀笑著挑唇，手中揮灑的狼毫卻沒有一絲停頓：“有人在眠兒耳邊說了什麼？”
    “是青眠公子身邊服侍的侍女，名喚小藥。”
    “那就對了。”北堂耀收筆，朝暗翼笑道：“暗翼，你過來瞧瞧，朕寫的這字如何。”
    暗翼道了聲‘是’，立馬起身上前，卻在見到龍案上北堂耀寫得那幅書法時明顯地怔住了身形，皺眉道：“皇上的字如往常一樣，落筆力透紙背，剛健遒勁。隻是屬下不明白，皇上為何……”
    北堂耀抬手扣住暗翼肩膀，似笑非笑道：“你還沒告訴朕，朕這次到底寫得好或不好。”
    “好，皇上的字寫得好。”感覺到肩膀處陡然傳來的一陣刺痛，暗翼趕緊張口回答。
    顯然是很滿意暗翼的回答，北堂耀笑著收了手：“既然連你也說好，那朕就把這幅字賜予大將軍，作為今晚冊封之禮，你看如何？”
    “相信大將軍一定會喜歡皇上這份賀禮。”暗翼又望了一眼龍案上的那行字，心裏的疑團越滾越大。
    皇上讓他看這幅字，難道是說大將軍跟此事有關？
    可大將軍早前與皇上定下口頭之約，大軍回朝之日便是他接受大將軍職位之時，所以那幾晚他根本不在營中，又怎麼會跟青眠失寵之事有所牽扯？
    “你去玲瓏閣告訴眠兒一聲，今晚慶功宴結束之後，朕會去看他。”北堂耀言下之意很明顯，讓青眠安分待在自己的殿中別出席今晚的冊封大典，而暗翼跟在他身邊多年，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所以當即就領旨出了崇政殿去玲瓏閣傳旨去了。
    “來人，將這幅字裱起來，朕要在晚宴上將它贈給大將軍。”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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