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論這麼重要的話題時笑出來就算這隻狐狸再淡漠也會惱怒吧。
    “九色係神龍一族的意念向來強大，他們甚至可以無意識地創造出一些東西，這層白霧大約也是其中之一，隻是，為什麼是讓看不見他，難道他有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嗎？”
    “三少曾遞過一封拜訪的名帖，帖子裏含糊不清，卻確實地傳達了他想要見我的想法——就是說我應該知道一些內幕？和三少有過接觸的隻有兩個多月前蕪鄉郡一行。”
    齊觀細細回想起蕪鄉郡那趟奇異的遭遇，陰靈，火焰，契機，三少，段家人，魔，還有那個仿佛打開了門閘一樣的夢。
    任憑他怎麼追思也想不到有什麼能讓三少在乎到來斜陽向他確認某些東西的地步。
    齊觀搖搖頭。
    不管那是什麼事情，能夠讓宇文三少走這一趟，這足以證明這件事情在他的心中有一定的份量，偏偏他又才覺醒不久，根本不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意念，若與齊觀談及一個不注意有可能造成和當初在段家人麵前一樣後果，這絕對不是齊觀所能應對的狀況。
    “若你要去見宇文三少便帶我一起，穩定一個覺醒不久的九色係神龍我還是能夠做到的。”
    齊觀點點頭，心裏卻不似表麵上的平靜。
    能穩定一個九色係神龍的神識？
    如果在他眼前的不是狐狸，他會覺得他是在說大話。
    如果不是看過狐狸一個術法便擋住了魔種的吞噬，他也不會相信對方的修為進而在它說出這種幾乎不可能的話語時，腦海裏第一浮現的不是質疑而是認可。
    可是，能辦到這種事情的狐狸，恐怕修為要高出現今所有妖修吧。
    百年人形。
    百年曆練。
    百年沉澱。
    此後羽化成仙，榮登仙界。
    狐狸已經到了沉澱的地步了嗎？
    三百年，這隻狐狸就要離開世間，羽化飛仙了嗎？
    它，就要離開我了嗎？
    齊觀忽然覺得整個人空落落地，像是缺了什麼原本一直存在的東西。
    缺了什麼？自然是這隻雪白狐狸。
    就在齊觀冥想之時，得到他準確回複的狐狸已經跳回它軟軟的床鋪，把自個的身子卷成團，懶洋洋地睡著了。
    當齊觀下意識地去尋找狐狸的位置，發現心心念念的狐狸早已沒良心地睡過去了的時候，隻能窘然地扯著嘴角苦笑起來。
    可笑到一半，他麵皮就突然僵住。
    素來穩重的神色被震驚和無措占據。
    在意、在乎、關切？他對狐狸，比這些都還要深沉；是朋友、是親人、是知己？比這些還要重要。
    能夠確定的是狐狸在他心中有著非常重要的位置，比曾經直到到現在依然在他心中占據著重要位置的兩個人還要重要，這個認知讓齊觀感到無措。
    他對不起徐子情和葉冶，那一刀捅下去是他的過失，也有徐子情的合作，這種擺在眼前事實根本連辯解都的餘地都沒有。
    他不知道他當時怎麼會提著刀刺進葉冶的心髒。
    可他知道，為什麼要刺這一刀。
    那一瞬間，隻籠罩在別人身上的白霧像棉花吸水一樣，在葉冶流出鮮紅色血液的時候也滲出點點猩紅，葉冶身上的血流得越多，血霧的色彩也越來越深，紅到最後變成了黑色，再然後，霧就散了，他的眼睛看見了人們。
    心髒的血液蘊含精魄，他們曾經靈魂虛照，那時一部分的精魄遺落在葉冶的靈魂中，十多年後，靈魂融入心髒變成精魄，他在心髒上開了一個口，精魄自然散開，白霧是靈魂缺失的空白，它吸收了精魄，補齊了靈魂，霧也就散了。
    這是真相。
    他需要葉冶的血來修複靈魂，不是那個時候，他也會在別的時間別的地點傷害葉冶，隻是連累徐子情也被葉冶誤會了。
    他一直以為，他這輩子不會再有別的朋友了，這樣慘烈的事情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沒想到現在已經有人變得比他們還要重要，而且還沒有付出任何代價，這讓他自己都感到奇異。
    自從情感恢複後，他才察覺到自己其實是真正的冷心人。
    他看著父母相繼死去，心中沒有一絲悲哀。
    他看到許多人無比淒苦，他的心中甚至沒有一絲同情。
    除了付出太為慘痛代價的徐子情和葉冶，他對別人連一絲在意都升不起來。
    六年來，他幾乎都以為自己血都是冷的。
    這個時候，狐狸出現了，連他都不知道是從時候開始在乎起狐狸的，現在意識到，它已經變得很重要了。
    偏偏是這個時候。
    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的命劫已到，原是以為徐子情和葉冶離他很遠，不會傷害他們，偏偏這個時候他在乎起了狐狸。
    段小姐送它來他便覺得太過突兀了。
    她要找個照顧狐狸的人實在太多了，怎麼就偏偏選擇了他這個最不會照顧人的人。
    他冷情聲名在外，她難道會沒有聽到，就算沒有聽到，當她見到他，他說的那些話要足以叫她猜想到了。
    可她還是堅持把狐狸放在他這裏。
    等等……
    她說過她不是段家人。
    會說出這句話的前提是，她知道段家是怎樣的存在，也就是她也擁有靈能。
    她也有靈能那麼很多事情就能解釋了。
    比如說她把狐狸放在自己這裏，會不會就是因為狐狸要應自己的劫？
    三百年道行，狐狸應自己的這場劫是飛仙之劫！
    成則成仙，敗則……這場劫難無法避開！
    “宇文三少在齊觀那裏住下了？”捏著右下方東方家紅色戳印的紙張，畫一樣美的人眉間都擰成了“川”字。
    宇文三少……宇文孤城，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加快速度，盡快趕到斜陽！”
    鞭子一揚，馬匹又奔馳起來，一溜沙塵久久不散。
    其實他也明白，八萬裏地的距離，趕得再快，就算不休息不吃飯也要幾個月，等他到的時候，說不定已經遲了。
    ……
    “我記得不久前打聽到一個消息，那消息好像是說……”宇文孤城故意停頓了下，“齊家當家去了三元舞館？”
    他清楚地看見齊觀的眼底有一抹異樣，隨後眼裏一片冰冷，想必是隱私被人揭露，心裏不高興，語氣也冷硬起來。
    “宇文三少，你身為八家貴族直係，難道真有那麼多時間來關心我的私事？”
    “隻是這件事激起了我少有的好奇心。”
    “以前說到齊家的齊觀，都是一麵倒的形容，現在傳出這種花聞，我怎麼能不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您迷戀呢”
    “迷戀是什麼東西，您好奇過頭了。”
    宇文孤城麵色一變。
    “或者是什麼的舞蹈讓您一再的尋找？”
    “宇文三少！”
    齊觀厲製止，宇文孤城反而一笑，他拍拍手掌，一個人緩緩走過來，隻見齊觀瞪大了雙眼。
    重重衣角，層層滑落，華美的淺青色仿佛沒有一絲重量，衣帶像蝴蝶的翅膀輕盈地在空中翩翩飄飛，精心剪裁的裙擺仿若綻放的花朵盛大而優美。
    ——果然是找對了嗎？
    特意去查齊觀在三元舞館的要求，結果發現在端木家那邊有非常擅長這種舞蹈的舞伎，看過之後雖然能明白這種舞的魅力，可比起舞本身，更引得齊觀在意的恐怕是……
    想到這裏，宇文孤城的眼眸暗了許多。
    沒想到，能遇到千年之前的人。
    齊觀，黑道世家的當家，時年共二十七年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充滿各種未明的神跡，直至今日擁有的東西以一個世人的角度來說已經可以稱之為【怪物】，盡管他的感官因為這些特殊原因，而薄弱得令人誤以為乃是無情之人。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