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兩人難得有默契地同時起身，昨夜的馬三也是老實的，唐秋稍覺無趣，又反省自己內心的不矜持，慎獨、靜心什麼的都是浮雲。在馬三這邊，卻也不好熬，柳下惠什麼的，那女子一定不好看。
    早飯依舊是清淡的，馬三自己拿了肉醬，小唐眼巴巴地看著。
    “你還是節製一點好，還沒好全。”馬三用筷子沾了一點點肉醬，攪進他的粥裏。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我會注意的。”唐秋說著，還在想著自己的寡欲指的是什麼，僅僅是口腹之好？
    “一大早起來掉書袋子。”馬三吃著肉，不屑道。
    因為趕時間，馬三決定騎馬去麻縣。
    “上來。”
    唐秋望望他，不動身。
    “我不會占你便宜的。”馬三笑道。
    唐秋依舊抬眼看天。
    “我有的是方法得到你，不在乎這一時。”馬三有拿鞭子抽的衝動。
    唐秋低頭數草，“上不去……”這就叫委屈。
    馬三尷尬笑笑，跳下將唐秋抱上，在他耳畔輕語道：“將來有一天，你金榜題名，可是要騎著大馬榮歸故裏的，不會上馬也不會騎馬怎麼辦？”
    唐秋道：“你不是常去戲院，難道沒看到他們騎馬都是有凳子放上去的，而且，絕不會這麼快！！”
    馬三進一步道：“和我浪跡天涯如何，這樣就不怕別人指指點點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師傅還在獄中，沒興致。”
    “你能不能換個借口，你先生的事遲早會解決的。”
    唐秋定定神，回道：“好啊，我父母早逝，全部家當加起來就一個秀才，可你畢竟是好不容易才在南水站穩了腳跟，你舍得？”他其實想明白了，雖然是馬三提議自己和他在一起，但若真舍棄所有，自己不見得比馬三虧。
    馬三又猶豫了，最近都被唐秋塞住了話，實在不爽，倒不是自己貪戀在南水的產業，實在是自己還有不得不做的事。
    迎麵的風很大，唐秋覺得自己應該坐在後麵的，馬三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還是疾馳，唐秋隻能把頭低下，方巾獵獵作響，浪跡天涯什麼的，還是免了吧。
    等下來，唐秋的臉已經被風吹得通紅通紅的，馬三略感抱歉，搓搓他的臉頰，在照顧人這方麵，自己果然還是不行啊。
    “你先生的房間在哪裏？”馬三問。
    唐秋領著他進去，馬三直接開始翻劉老的書堆。
    “你這樣動不好吧？”唐秋上前阻止。
    馬三停下來，道：“以後整理好就行了，你以前都沒看過你先生的東西？”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唐秋非常正義，但是，這阻止不了馬三繼續翻看劉夏的東西。
    “也沒有取，會還的。”馬三爭辯道。
    唐秋也一本一本翻過，等過了幾本書，他突然問道：“我們在找什麼東西？”
    馬三又翻開一本，道：“在找秦漠卿與劉老交往過的痕跡。”
    唐秋感覺不對，“先生都已經承認了，如果找到他們更密切的聯係，不是會加重先生的罪行？你到底想要什麼？”
    馬三道：“你放心，找到了也不會告訴官府。”
    唐秋更加納悶，“那找這些有什麼用處？”
    “我自有用處。”馬三似乎有點抓狂。
    唐秋一直認為自己的腦袋對事實的分析能力是不夠的，但是這次他明顯得感受出來馬三另有所圖，“從一開始，你就表現得比我還熱心，比我更急於知道事情的真相。”
    唐秋的口氣嚴厲，馬三聽出點味道，反問：“那你認為我要做什麼？”
    “你肯定和這件事有關，難道你也是參與寧王造反的一份子？”
    馬三笑道，“那時候我還沒出生，怎麼參與？”
    “那可能是你父親或者祖父參與了？”唐秋推理。
    馬三點點頭，還算合理，“我保證我和寧王的事沒有直接關係。”
    “那你……我不相信你僅僅是關心我。”
    “還算聰明，你可以幫我好好想想你先生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唐秋有點生氣，“為什麼？“
    馬三還是不能對答。
    “小先生，小先生回來了！”學堂門口，一群孩子的聲音響起，帶著無邪與興奮。
    唐秋趕緊出去迎接，留下馬三一個人翻看書籍。
    “小先生，你這幾天還好嗎？”
    “還好，都不錯。”
    “小先生，老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孩子們問。
    “大概……大概過幾天就能回來了。”唐秋敷衍著。
    “先生，我們這幾天好想上學聽先生講話。”
    “你們平時不是念叨著可以不上學？”唐秋非常沒有師德，無情地揭露了學生的心思。
    “怎麼會？我們可喜歡聽先生講課了！”女生的聲音甜甜的。
    唐秋高興了，“那我們明天就開始上課，好不好？”
    集體沉默……
    “老師勞苦了這麼久，不需要休息一下嗎？”簡直體貼到感人。
    唐秋……子不學，不知義，這群孩子還是要多鍛煉才行啊。沒錯，要有高壓政策。
    這個時候，馬三也出來了，孩子更興奮了，“神仙哥哥果然也來了！”
    神仙哥哥？馬三是很漂亮沒錯，但這稱呼也太誇張了，而且剛剛叫自己小先生是什麼意思？
    馬三掏掏衣袋，拿出幾塊鬆餅，分給孩子，神仙哥哥一定孩子們笑著散開了，說著神仙哥哥一定會來幫助小先生的。
    “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唐秋問。帶著點挑釁。
    馬三笑著點點頭，算是有收獲。
    唐秋擺擺手，“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你是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事，但是如果你做的事會對他人造成傷害，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馬三有點無奈，不傷害他人，一個人在獲取利益的時候，難免會對某些人造成傷害，“我會有節製的。”
    唐秋又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白讓你占便宜，這樣，先生的書你可以翻看，但是，你要答應在十天之內放我先生出來。”
    “可是，放不放不是我說了算的。”馬三皺眉。
    “你會有辦法的。”唐秋相信。
    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先生一出來，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到時候也麻煩，如果一走了之，就剩下唐秋一個人麻煩了，所以，他點點頭。
    唐秋得到他的點頭，就出門了。
    “你去做什麼？”馬三看著他的背影問。
    “買菜。麻縣比不得南水，馬上就要閉市了，我可不想餓死。”唐秋回答。
    不過，唐秋還沒邁出門檻，幾位熱情的婦女就給他送來了幾樣菜，還有魚和肉，說是唐先生的牢飯一定不好吃，特地帶來些東西讓他補補。劉夏在此處教書數十年，口碑頗好，唐秋年輕可愛，不打罵孩子，也算是縣裏的寶貝
    “好了，有吃的了，跟著你也不錯，看樣子是餓不死了。”馬三調侃。
    唐秋不理他，自己去做飯了。馬三也不客氣地蹭了一頓，唐秋的手藝真的是沒話說，“你不要當教師，當廚師好了，我再開一家小飯館。”
    “食不言，寢不語，吃飯。”唐秋道，對於馬三，他還是有氣的，什麼都不說，還以為是在幫助自己，結果就被利用了，而且自己還反抗不得，或者說，甘願從了他的心願。
    “我今晚要在這裏查看劉老的書和物件，可行？”馬三詢問。
    “你隨意，事後記得收拾，不，我也要在一邊看著，還有，你今天找到的東西我也要看。”唐秋不放心。
    馬三夾起碗裏的最後一塊肉，點點頭。
    說實話，唐秋第一眼看到馬三，以為他會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商業奇葩，沒想到他不僅愛占便宜，還愛吃魚肉，枉有了一副好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