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爾也會想起肖驍，我們偶爾也通電話。但每次的環境都相同，他在那頭夜深人靜，聲音低沉而安靜，我在這邊卻忙的焦頭爛額，幾乎顧不上應答。他總是深深的歎一口氣，然後沉默許久，而我已無暇顧及他的情緒。
    當夜場差不多散盡，我拖著筋疲力盡的身子獨自收拾殘局，這時候突然很想把電話再撥過去，但他已經深眠，我便不能去打擾。他還有燦爛的明天，他還是熱血傻小子，不像我。雖然我滿打滿算也隻比他大四歲，可我的人生早已沒有任何生機，平靜如一潭死水，每日混吃等死晝夜顛倒，儼如遲暮的老人一般，不抱任何幻想。
    今天是肖驍回來的日子，他告訴我飛機抵達的時間是九點，我卻剛過七點半就鎖了門開了車直奔鹹陽機場，今天的生意是不用做了。雖然最近手頭緊張的不像話，但權衡利弊，我還是覺得接肖驍更重要些。
    十二月的天這個點兒已經黑透了，空氣愈發幹冷，尖銳的西北風從我的臉旁割過，惹得一陣顫栗。我豎了豎領子，走進候機大廳。
    室內比外頭顯得更空曠，走起路來都能聽見腳步的回聲。我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開始把頭埋在衣服裏睡覺，直到被凍醒。
    手機裏躺著兩個未接來電和一個語音，都是肖驍的。我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半包藍白，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夾在食指與中指間，點開肖驍的語音。
    聽完後我有那麼點兒想罵娘的衝動，寧波滴了幾滴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飛。我看了一眼時間，他是半個小時前發的，我大概像死豬一樣一閉眼就睡了兩個小時，現在已經十點了，所以他最早也得十二點才能到。
    無可奈何我又睡不著了，隻好瞪著眼睛傻坐著，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好歹能暖和些，隻是路過的清潔工大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不知道說了句什麼，掃走了一地的煙頭和煙灰。
    等到肖驍拖著箱子一臉風塵的走出來時，我覺得我已經快風化了。仰頭看他一眼，試著活動一下筋骨，卻發覺二郎腿翹的兩條腿都麻了，而整個人，早已是凍木了。肖驍伸手在我臉上摸了一把，“你怎麼不坐車裏等著？”
    我活動了下麵部僵硬的肌肉，衝他扯出一個笑容“我這不怕你找不見嘛。”
    肖驍將我拽起來，攬著我的肩。我腿麻的走不利索，隻得將體重全都壓在他身上。兩個人搖搖晃晃的走到我的小別克跟前，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暖氣一陣猛吹。
    這車是我兩年前買的，那時酒吧剛步入正軌，有了固定的客流跟收入。我一時心癢，也是為了裝一下逼，連借帶貸硬是整了這輛十萬多的別克。其實我都不敢跟肖驍提起，貸款我現在還沒還完呢，利息一年一年的漲，肖驍要是知道了保準會說“讓你丫的裝逼，活該。”
    這車還耐開，兩年了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有點兒耗油。每次看見它，我的心都在滴血，油價一個勁兒的猛躥，我這掙的是地溝油的錢，操的是中南海的心。
    “你吃飯沒？”稍微活過來了點兒，我伸了個懶腰問肖驍。
    他笑了下，“在機場人給發了兩包餅幹。”
    “那想吃什麼，跟哥說，哥帶你吃好的。”
    他白了我一下，在我額頭前敲了一下，“這大半夜的到哪兒吃去？”
    我沉思了一番，沒想到吃飯的地兒，卻又想起了打針那天晚上想吃水盆的心情。怎麼形容呢，到那個點兒上了，你不吃一口就渾身不舒服，心裏撓得慌。唉，說起來都是眼淚。
    “那怎麼辦？”
    “不吃了，早都餓過了。”肖驍說“我現在就想睡一覺，走吧回去。”
    “那好吧。”我隻得答應。
    由於剛才睡得過久，我現在倒是精氣神十足，肖驍在暖風的催化下歪著頭睡著了，我放慢了車速，開了一段慢搖滾，搖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搖了回來。
    “肖驍，起來了。”我推了推他。
    “嗯……”他哼唧了一聲，側了個身繼續睡。
    “喂，起來起來，到站了。”我抓著他的胳膊猛晃。
    他皺眉，伸手推開我。
    “他媽的，你丫的給老子起來。”我一掌打打他後腦勺上，他猛地坐起來，瞪著我喊叫，“幹什麼，你有病呀。”
    我轉頭偷偷翻了個白眼，然後平靜的看著他說，“那你繼續在這兒睡，我進去了。再見。”
    他睡眼惺忪的向窗外環視，喃喃自語“哦，到了。”接著開了門，兀自下了車。
    我罵了句娘，是他娘不是我娘，也關了音樂和暖風，鎖了車門。肖驍正站在酒吧門口等我，我沒理他，從後備箱取下他的箱子扔給他，打開大門鑽了進去。
    “寶貝兒你是不是生我氣了？”身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在安靜而狹小的空間裏回蕩。我猛然覺得陰風襲襲，背後一身冷汗。
    “你能不惡心我不？”我瞪他一眼進了房間，脫了衣服準備洗澡。
    他把箱子靠在牆上，從後麵走近抱住我。
    “我剛那不起床氣麼，你生什麼氣啊？”他在我脖子上親了口，收緊手臂。
    “大半夜的你犯毛線起床氣。”我扯開他的手，繼續脫衣服。
    肖驍也不知道突然抽哪門子的瘋，直接一個熊撲把我按在了床上。
    “你不是沒吃飯麼，這下子倒是有勁了。”我也不掙紮，躺著不動。他也不動，隻是壓著我。
    “我就想抱你一下，不幹別的。”他的呼吸打在我耳畔，有種酥麻濕潤的觸感。
    我試著翻了下身，沒有成功。
    “你現在是壓著老子不是抱著好嗎朋友。”
    他聽了我的話從我身上離開，脫掉厚重的外套。而我也順勢從床上爬了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肖驍走過來，再次抱住我。我轉過身來將手搭在他肩上，“我說你這是發春呀還是發春呀還是發春呀，怎麼跟隻狗一樣粘人？”
    他沒吭聲，箍緊搭在我腰上的手臂。
    於是此時我的房間裏就形成了這樣一副詭異的畫麵，一個隻穿了一條內褲的男人跟一個衣著整齊的男人在淩晨一點多像兩個傻X……就是兩個傻X，站在屋裏抱在一起。
    許久，
    “那個……我說，肖大爺。”
    “……”
    “你丫的是不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了，現在在這兒賣乖呢？”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依然沒什麼反應，隻是終於鬆開了手，“洗洗睡吧，累死了。”
    那時候我無甚在意，卻沒想到一句玩笑竟成了真。
    （有敏感字嗎？沒有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