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後，黃東林第一個走出教室門。隻不過他沒有馬上出校門，而是找了個地方抽了根煙，才踏著輕快的步子往籃球場走去。
    豐澤海又在打球了。那小子耍帥地一連投了三個三分球，贏得了場內外所有的喝彩，這會兒正在飄著呢。
    黃東林在旁邊的看台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懶洋洋地靠在後麵的木凳上，仰麵發呆。校園裏的空氣並不是那麼好，可他此時以這種心態來看頭頂的陽光和藍天，感覺到的是一種久違的愜意。
    從前的他幾乎沒有好好度過他的高中生活。現在……一切重來，他才發覺自己錯過了許多的美妙感覺。
    ‘嗶嗶——’比賽場上的哨聲響起。黃東林從發呆中清醒過來，自然地看向場內。就見籃球隊的成員正圍在一起說話，豐澤海抽空向他揮了揮手。
    那個小卷毛抱著心愛的籃球跑過來，“抱歉~他們說要去開會，我們下周有一場和外校的比賽，和你的事情能稍後再談嗎？”
    黃東林盯著他那運動過後大汗淋漓卻更顯青春的模樣，點點頭。
    豐澤海轉身要走時又猶豫地停下腳步，“有件事能請你幫忙嗎？”
    黃東林站在502的門牌前麵，抬眼看了一下角落隱藏著的監視器，向著鏡頭揮揮手。
    監視器轉動了一下，等待了好一會兒，大門才‘哢’的一聲打開。
    黃東林提著滿滿一袋的零食和快餐走了進去，把門輕輕帶上。
    在那間永遠散發著冰藍色光芒的電腦房裏，黃東林再度見到了抱著肥貓怯怯躲避的雪球少年。
    他從那孩子藍色的眼珠裏能看到他的緊張和害怕。輕輕地笑了笑，黃東林把快餐盒一個個打開，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走出了房間在客廳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喵嗚~’他聽到裏頭傳來了貓咪的叫聲，和少年躡手躡腳的腳步聲。隨後便聽到了快速扒飯和吞咽食物的聲音，嘴角微微一揚。
    雪球少年小煞吃完兩份快餐又灌了一瓶冰茶，恢複了一點精力，這會兒才稍微膽大一些，抱著肥貓當擋箭牌，從臥室的門口探出個腦袋來。
    黃東林安靜地在瀏覽網頁，他查詢的是‘落海開發區’的一係列招標詳情，眼睛在那每一行字中尋找著熟悉的一切。聽到背後有動靜，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個雪球少年抱著貓蹲在門口注視著他。他沒有驚動對方，又去瀏覽資料，過了一會兒再回頭，雪球少年抱著貓坐在一隻辦公椅上往前滑行了一步，他還是沒有主動開口，如此反複了幾下後，那雪球少年滑到了他的身後。
    黃東林已經瀏覽了二十幾頁的資料了，沒有任何發現。
    “那個~~”雪球少年小煞意外地先開了口，“海哥~~海哥這幾天都不來了嗎？”
    黃東林停下動作側目看著他，一和自己的視線相對，小煞便往後縮了縮身體，冰藍的眼珠裏全是驚慌。
    黃東林朝他笑了笑，“他有比賽要打。”
    “……可小煞……小煞害怕……”小煞緊緊地箍住了肥貓。
    “他不是不住這裏嗎？”黃東林問。
    “海哥星期三和星期天會住下來的。”小煞細聲細氣地說道。
    黃東林想了想，“這樣啊！明天是星期三。”
    小煞把脖子別開，細長白皙的頸脖沒精打采地耷拉著，嘴角輕輕地蠕動著顯示他內心的不安。
    “……如果你願意，我明天來陪你？”黃東林輕聲詢問。
    小煞思考了許久，表情很是糾結。一方麵他不願意一個人獨處，另一方麵他又本能地防備著外人。
    ，“這樣……”黃東林知道讓他這樣的孩子打開心房不是件容易的事，便想了個辦法，“我明天把電腦開著，攝像頭也一直打開，你能從這裏連接到我家……我們視頻吧，這樣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小煞的眼睛‘唰’地一亮。驚訝地盯著黃東林許久之後，興奮地連連點頭。
    一個人的生活真是太苦悶了，尤其是在他已經熟悉了有人陪伴的晚上。
    聶九虎虎生風地揮出一拳，同時腳下一個旋動，將擋在他麵前的兩個家夥全部撂倒，下一刻人便逼近了那個處於保護圈中央部位的少年身邊，一把抓住了對方的領口，將人給一下子提了起來。
    邵南陰狠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怯意和驚慌。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家夥這麼厲害，五分鍾、五分鍾都不到，便撂倒了他帶來的十來個人。在對方強悍的氣場和精神壓力下，他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虛張聲勢地拔高嗓門，“你~~你想怎麼樣？”
    聶九覺得無趣地掃了一眼他的表情，“本來以為你能給我帶來一些樂趣，沒想到……嘖嘖！”
    邵南感覺到自己被羞辱了。原來剛剛那一切在這個男人眼裏就是樂趣，不對，連樂趣都算不上。他一瞬間腦袋發脹，憋紅了眼睛，“有種你特麼放開我——咱們單挑！”
    聶九“哦？”了一聲。還真鬆開了手。
    邵南跌坐在地上的同時，眼底暗光閃動，從背後抽出一隻寒光閃爍的彈簧刀，朝著聶九的腹部便刺了過去。
    聶九眉頭一壓，縮腹、勾腰、轉身、掃腿、出拳……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而且速度快得對方根本反應不過來，等到邵南狠狠被絆倒，又連挨兩拳再被一腿踢出去撞在水塔上時，他手上一直牢牢握著的匕首應聲掉落，整張臉扭曲著，看著麵前站著的那個高大身形，打從心底顫抖起來。
    聶九活動活動肩膀，大跨步地走了過去，並沒有把他身邊的匕首給踢開，就那樣蹲在邵南的身邊，一手大力地擰住了邵南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下這家夥的臉，嘴角漾起一抹鄙夷的微笑，“……可惜了這張臉……”
    邵南已經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了，更不能做出反應，明明他此刻隻要一抬手便能拿到刀把它紮進這家夥的身體裏，可他的手硬是哆哆嗦嗦的抬不起來。
    “服不服？”聶九的手微微往下滑落，隻差一步便掐住了他的喉嚨。
    邵南在那家夥那狂野的雙眼中沒有看到一丁點的猶豫和玩笑。他知道……自己隻要說聲‘不服’今天得在‘鬼門關’前走個來回。
    “……服……”邵南心甘情願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了這個字眼。他雖然隻是個學生混混，可也見識過外麵的一些場麵的。眼前這個家夥身上散發的氣場不斷地提醒著他——他們不是同一級別。
    聶九聽了他的話後，臉上露出了個大大的微笑，手腕一轉用手背拍了拍邵南的臉頰，“不錯！！我喜歡聽話的人……”
    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在半黃半黑的光影中化作巨人一般龐大，壓得邵南喘不過氣來。在他轉身的同時，邵南傻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升華起一種莫名其妙的異樣感覺來。
    孟憲濤親自照顧了父親入睡之後，才從住院部溜出，朝著外麵燈紅酒綠的世界一頭紮了進去。
    他剛到‘富華街’的一條暗巷中，便被人拉進了一處遮雨棚下，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清楚了麵前的人後，他冷冷地一頷首。
    對方是個包著紅布頭巾的年輕小子，左邊脖子上有一條蜈蚣狀的刀疤，整個人流露出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姿態，這小子——就是一直想拉孟憲濤入夥的家夥，有一個和名字諧音的外號‘僵蟲’。
    “怎麼樣，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江充壓低了嗓門問著孟憲濤。
    孟憲濤搖搖頭，“不去！”
    “你小子~”江充有些不悅了，“這可是一樁大買賣。要不是老子形象年紀不符，早就自己去了，哪能輪到你。隻要去住幾年，好吃好喝地養著，便有這個數。”那家夥伸出一個巴掌來。
    孟憲濤看了一眼那一巴掌，“五十萬？”
    “做夢吧！五萬！”江充的眼中滑過一絲狡黠，破口道。
    孟憲濤再度搖頭，“不了！”
    他當然知道不隻五萬的酬勞。如果是之前他或許還會考慮一下，現在……他的情況根本容不得他考慮。他爹的病需要人照顧，他爹隻有他！
    “小子！當初不是說好了嗎？你人進去，外麵有人疏通，頂多一年半就出來。”江充急了。這事眼看就要成了，哪曉得半路這小子變卦了。讓他現在怎麼辦？
    “不！”孟憲濤第三次拒絕，語氣已經透露出了不耐煩。他轉身要走。
    江充從後麵一把扣住他的左肩，“臭小子！這事我都已經打包票了你現在拒絕，太不給我麵子了吧！”
    孟憲濤淡然地看著前方，“你想怎麼樣？”
    “一定要去，就看你是自己走進去還是被人抬進去了！”江充陰陰地笑道。
    孟憲濤肩膀一抖將對方的手給抖落，繼續往前走。
    江充暗咬牙根，拾起牆邊靠著的一根棒球棒，對著孟憲濤的腦袋狠狠地砸去。
    孟憲濤在那球棒落下之前，迅速一個矮身，躲開，單腳起跳，一記後旋踢，踢中江充的胸口，將人給一腿踢出去十來米遠，重重地仰躺在地。
    “我說不幹就不幹！別煩我……”孟憲濤說完，大咧咧地從暗巷中走了出去。一出去便遇上了三個年輕小夥，其中一個是上次和他一起做打手的小胖子。
    三個家夥手裏都帶著球棒，見到孟憲濤急忙圍住了他，“濤子，咋樣？沒叫僵蟲給打了吧？”
    孟憲濤搖搖頭，“沒。”
    “我和白喜、桑園一聽他們要堵你就知道沒好事兒，媽蛋！敢打你主意咱們就跟他們拚了！”胖子氣得臉色的橫肉一抖一抖的。
    孟憲濤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二胖！你們三個聽我說……我……不打算在這裏混了。”
    三個孟憲濤的簇擁者一聽這話，神色慌張了起來，“濤子!你咋這樣想呢？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孟憲濤‘嗯’了一聲，卻沒有深入解釋。
    “咱們本來就不成氣候，你要是一走……咱們就隻能被這些人欺負了。”胖子拉住孟憲濤的衣角，“濤子，咱們現在還年輕，慢慢會闖出一條路的。”
    孟憲濤心裏已經做了決定。“我本來……就不想混。”如果不是為錢他不會涉足這塊罪惡之地，更不會結實這三個夥伴。
    “啊？？你——你要回去讀書了？”那三個不大的少年驚了。
    孟憲濤再度搖頭，“那條路——也不適合我。”他心裏另外有一條出路，這條路也許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幻想，可他，想試著走上一走。
    “如果你們不想在這裏混了……來找我。”孟憲濤誠懇地對他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