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紅色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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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簷木桌,十分簡樸。
桌上擺著兩菜一湯,很是清淡粗陋,兩人坐在桌旁,卻隻有一人在進食。其餘一人靜坐旁邊——打坐。
“七夜,別裝了,”婦人好氣地拍了下冷峻少年的肩頭,動作卻是極其溫柔,深怕弄疼了少年。
“娘,”撒嬌的嗓音,明眸善睞的眸子直直揪疼了婦人的心房,下意識的將少年摟在懷中,“是娘害了你啊!”
婦人嗚嗚的哭了起來,少年衣襟全濕,暗歎口氣,“娘,沒事,七夜,沒事。”手輕拍婦人的背,輕聲安慰。
嚶嚶的哭泣聲依舊存在,少年咬下唇畔,良久才吐出:“我會好好吃飯的。”
婦人聞言,哭泣聲停止了,甫才廉價的眼淚瞬間消失,若不是她眼底的紅腫,恐怕誰也不信剛才那幕。
諾言,七夜一定會遵守。隻是,什麼時候兌現,這得好好想想——
“七夜!”婦人哀怨的眸光瞅著他,晶瑩的水珠在眼眶打轉,仿佛下一刻就要脫眶而出。
七夜再次深深歎口氣,認命的拿起筷子,使勁的將堆的山高般的食物吞噬幹淨。
婦人露出滿意笑魘,這一笑,澄眸立馬變得通徹,明目耀人。
七夜暗忖,娘這招百試百靈,都是他寵的,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哼著歡愉的調子,婦人開始打掃房子。
房子雖然簡陋,可也算是井井有條,幹淨清爽,房間更時時透著股清香。
七夜利落的將采來的花束裝飾在房內,完了便直接上塌,睡覺。
每日重複同樣的事情,婦人絲毫不覺得累,更不覺得無聊。
她不累,七夜可累的慌!
不但得定時定候醒來,更得每日上演一場眼淚大戰。
“哎呀,這一睡,又得好幾天。”嗓音有些寂寞。
婦人喃喃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特愛睡覺,若不是每次醒來她拐著他吃飯,恐怕早已變得枯槁幹瘦了,哪有如今俊俏模樣。
對自家孩子的容貌,她可是很滿意的。
有著他和她的基因,絕對是世間少有的!
隻是,她似乎——
婦人佇立床畔,愣愣地盯著七夜的容貌,精雕細琢的臉部輪廓,嫩白如雪的膚色,各具魅力的五官融合一起,形成的不是剛毅冷冽,而是陰柔邪魅。
瑰紫發絲垂落胸前,發梢攢著冰晶般透冷的淡紫流光。
是瑰紫發啊!
真好,與那人同出一徹,是他與她的結晶!
婦人露出滿足笑魘,纖手撫上了細嫩臉龐,這就是她的寶貝!
恍惚間,甜美笑意逐漸消失,惆悵隨之而來。
倏地,婦人淒叫聲——
“娘!”睡夢中的七夜忽地起身抱住婦人,口中囔囔不停安慰。
良久,婦人竟安靜了下來,俯在七夜懷中安穩的睡著了。
邪魅而深邃的冰藍瞳眸閃過複雜情緒,七夜熟絡的將婦人安置好,掖了掖被角後,旋即轉身離去。
靈廟。
七夜穩了下心神,快步踏入。老馬識途般,很快便來到草藥園,直徑走到一株隻剩三顆紅色果實的樹木前,毫不猶豫的將三顆果實摘下。
就在最後一顆果實被七夜摘掉之時,原本茂盛的樹木屬地變得蕭條、零落、枯萎。眨眼間,時間猶如已過萬年。叢綠中,一棵枯萎樹藤豎在那,枯槁色澤尤為顯眼。
“這是最後一次了?”嗓音淡入水,輕若雲。
“嗯。”七夜小心翼翼地將紅色果實納入懷中,始終沒有看那抹白衣。
嘩啦巨響,那枯木瞬間成灰,消逝世間,仿佛從來未曾出現過般。
“七夜,真的不用我去看看。”女子再次建議道,“或許、我的靈力能夠幫助她。”十年來,她隻知道他家中有患病之母,卻從未見過。
“翠子。”七夜輕喚,正色道:“你做的已經夠了。”
十年前,他帶著種子前來,要她種植,已經消耗了她不少靈力了,若不是他的力量滲加了妖力,也不會遇上這位高雅孤傲的巫女。
七夜與翠子,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
隻是,兩人僅限於此。
他們相交沒有加於情愛,起碼七夜沒有。
“謝謝。”
單單是為他培育這果實就已經足夠了,懷中的果實是能夠延長母親生命的東西,是父親用生命換來的。
有它,就夠了。
翠子詫異,點頭。
七夜轉身,背對著她,“靈廟四周被我設置了結界,日後妖怪不能輕易靠近。”這算是給她的報酬,也是他唯一能夠做的。
望著七夜離去的背影,翠子淡淡歎口氣,昂首望天,便能見到一層薄薄的紫光包圍著整個靈廟。
嘴角掀起,憶起兩人的初識。
剛踏入家門,七夜便見婦人呆呆的端坐在榻榻米上,幾上擺放著兩杯水。
“娘!”
婦人對著空位嫣然一笑,宛如桃花盛放,絕豔卻淒美。
“娘,”七夜飛奔至婦人身邊,“你怎麼啦?”伸出的手不敢觸碰她,害怕一碰,她便會消失。
沉默。
寂靜。
情急之下七夜將懷中的果實拿出,就在這個時刻,三顆果實彙集一起浮在空中。
紅色光線將婦人籠罩,柔和的光芒緩緩的將她托起來。
七夜的唇抿得緊緊,雙拳緊握。
從此後,他真的是一個人了!
討厭,他討厭這種感覺。
然而,他卻不能阻止他們。
紅光中的婦人,是幸福的、是愉悅的。
他相信,父親會照顧好母親的。
世間傷痛莫過於情殤,萬般逃避,終究得自滅,易水人去,明如霜。
七夜討厭所謂的七情六欲,當中情字當衝最為厭惡。可他卻不得不見證這‘情’,更是故事中的一員。
風蕭蕭易水寒,緣聚緣散緣如水,一切終究不過場夢。夢醒,淚盡,良人早已逝去。
父親是半妖,母親是人類,孕育出來的他,也注定是半妖。
妖與人的相愛,本身就受他人唾棄,更何況是半妖,同類不容,人類懼怕,俗稱異類。
七夜卻感激給予他生命的父母,不然他怎麼能見識到所謂的戰國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