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蟄龍驚眠,嘯動千山 第八十二回:一枕邯鄲破九星,巧以沉水得玉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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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一枕邯鄲破九星,巧以沉水得玉匣
蔣唯收起八棱鐵鐧,咧嘴笑道:“塔洪將軍,承讓。”
塔洪拾起被對方打落的兵刃,麵色鐵青的一拱手。見手下铩羽而歸,左賢王非但不怒,反而撫掌大笑:“這位俠士好大力氣,難道中土的‘美男子’,都像你這般力大無窮?”
蔣唯呸地一聲,將口唾沫狠狠吐在地下,咕噥道:“甚麼美男子!”見左賢王麵露僵色,尷尬的咳了聲,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望玉溪趕緊出來打圓場:“我這弟兄說話耿直,肚子裏藏不住話,王爺請多包涵,包涵。”
左賢王隻一愣間,便即大笑出聲:“哈哈,你們江湖漢子,行事不拘小節,乃是真性情。”轉頭向身旁的侍從吩咐道:“準備酒席,我要宴請幾位俠士。”
侍從領命去了。這時,柯爾羅匆匆走進廳中,向左賢王附耳道:“王爺,火藥都安置妥了,是現在行事,還是……”
左賢王端起杯盞,一口喝幹。“你速速去辦了。”
這幾句交談,兩人都用的是突厥語,且刻意壓得極輕,隻沒料到,嵐山閣向來做的是無本買賣,來的幾個當家又都是老江湖,走南闖北,懂得不少暗語、唇語,霎時,人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望定了自進府之後,便片語未發的宇文無極。
***
那沙盤隻有桌案大小,其中車馬人物,俱是微乎其微,木風出於好奇,湊近細看,突然一陣大風刮來,激得塵土飛揚,忙即抬手遮住眼睛。片刻後風勢變弱,他揉了揉眼,發現靴下所踏,已非溪邊濕泥,而是打磨方正的青石。
舉目四顧,但見:金殿兩側列文武,天子腳下拜諸侯,香爐嫋嫋騰紫霧,沉檀藹藹罩輕煙。
他愣了愣,霎時明白過來,這九星連珠陣,實質上便是個幻陣,他們幾經戰戈,卻始終未踏出這大殿半步!
天子座前,有道身影卓然而立,見他來到,微微側了身,轉過頭來。四目相觸之際,木風囅然而笑,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擁住了對方。
顏少青伸出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怎麼搞得這般邋遢。”說著舉起衣袖,為他擦拭頰邊的汙跡。
木風笑了聲,將算計大遼可汗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通,顏少青聽罷,目光一移,望向站在遠處的夜翎。
那目光極是冰冷,木風望望他,又望望夜翎,識趣的轉移話題:“顏兄可見著我師兄?”
他素知沈遙雲演卦布陣的本事,兼之有方惜宴伴在身旁,縱然鬥不過袁天罡,亦可全身而退,卻看顏少青皺起眉頭,神色頗為複雜,心中不禁一驚,問道:“可是我師兄出了甚麼意外?”
顏少青搖了搖頭,領他走到大殿內側,掀起幔帳。
帳後,沈遙雲和方惜宴盤腿對坐,雙掌相抵。木風見他們一個大汗淋漓,一個麵色慘白,怔了怔道:“我師兄……在為這姓方的療傷?”
顏少青頷首道:“幸虧他們及時趕到,為我爭得一時半刻,不過這方姓小子太愛逞能,險些喪命。”見對方一雙眼珠子在兩人身上瞟來瞟去,他抬手放下幔帳,說道:“別打擾他們,我們另有事做。”
知他話中所指,正是凝玉匣之事,木風點了點頭,隨他走回殿中。兩人四下裏尋找機關,翻遍階前殿後,甚至連周圍的屍身都搜了個遍,卻依舊毫無所獲。
走近‘高昌王’麵前,木風眯起眼,挑高眉,居高臨下地質問他道:“老頭,好歹我們也助你平定了遼軍,你不會連隻盒子也要吝嗇?”原來他見這殿中唯獨剩下王座還未搜看,便與這‘高昌王’打商量來了。
他此番異舉,顏少青早已見怪不怪,夜翎卻看得瞠目結舌。正愣間,忽然有個龐然大物朝自己飛來,下意識的避開,身後‘咚’的一聲,那禦座之上,已然空了。回頭看時,果不其然見到高昌王的屍首伏倒在地。
對於這個動不動便要人給他陪葬的帝王,木風自不會有半分手軟,將其丟出之後,又抬腳踹翻了他的禦座。
王座傾倒之時,除了墜地之聲,另有幾聲細微響動。顏少青暗覺有異,握住左側扶手,翻起查看,隻見座麵當中有塊長條形的凹槽,周邊均以象牙透雕蓮花紋,葉瓣滿布,緊密相連。
他眸光一沉,喃喃道:“蓮紋鎖……”
木風躍躍欲試的湊上前道:“既加了道鎖,便定有貴重之物,難道凝玉匣果真藏在此處?”轉過頭,見男子臉色有些凝重,他遲疑道:“這鎖……”
顏少青道:“除了用特定的鑰匙開啟,別無蹊徑。”
木風摸著下巴道:“區區一道鎖扣,便想難住小爺麼。”
顏少青看了他一眼,道:“若強行開啟,鎖中的機簧便會自行破壞其內之物。”
木風聽罷,回頭便去高昌王身上搜索了一番,卻也一無所獲,心有不甘道:“過了這麼多年,這鑰匙早就不知遺落在何處了,難道這一趟,我們注定要空手而歸?”
夜翎走上前來,在兩人身旁蹲下,發現椅麵上每道花紋之間,都有半寸寬的空隙,幾許寒芒,微微從中透出。心驚於這些機括曆經百年時光,仍然光亮如昔,沉吟道:“可否先以內力震斷機簧,再取其中之物?”
木風忙不迭地點頭:“我看成。”
顏少青卻搖了搖頭,漠然道:“你們不信,也可一試,看究竟是你出手快,還是唐門的暗器快。”
“唐門?”夜翎麵色驟變:“高昌王的陵墓,如何會與川蜀一代的唐門扯上聯係!”
顏少青向他淡淡掃了眼,卻不解釋。
木風沉思道:“大唐國相都能遠赴他鄉,一個鎖扣,更可以有上百個理由出現在此處。”
顏少青頷首道:“為今之計,是找到鑰匙,再行開鎖。”
聽他再次提到‘鑰匙’二字,木風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接著,他俯下身,伸出手指順著座麵上的花紋來回描摹,又把手指伸進槽內,觸摸四壁和底部,當摸到幾條粗糙的紋理時,忽然靈機一動,自腰裏取出一枚鐵片,塞入凹槽內。
那鐵片四寸來長,兩邊鑿著圓孔,正麵刻有蟠螭圖案。乍見此物,顏少青微微一訝:“深海沉鐵?”
木風點了點頭,不及向他闡明這鐵片的來曆,便有一陣機簧轉動之聲,自椅中傳來,他心知不妙,忙即仰麵躺倒。
木風應變快,顏少青則比他更快,右臂伸出,將人攔腰帶到懷中,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迎麵襲來的數點寒光,便盡皆被他拈在兩指之間,反手一擲,擊中朝另外三個方向射出的暗器。
他一收一放,隻是瞬息之事,變故突起時,夜翎隻看他微微抬了抬手,之後便是絡繹不絕的鐵器墜地之聲——這手法,比之唐門的鳳引九雛,竟亦不遑多讓!
木風見散落在地的數十枚暗器,心有餘悸地道:“這鬼地方,絲毫不能掉以輕心。”再看那椅麵,有半側向外微微翻起,便要伸手去取內中之物。
顏少青不待他接近寶座,手臂一揚,已將藏在座麵下的物事握在手中。
垂眸凝視,手中之物,乃是一隻色如凝脂,通體無暇的寶匣,麵蓋雕有卷草紋,花紋通過底座,直連到鼓腿處。寶匣半尺見方,觸手溫涼,打開之後,裏麵空無一物,四壁雕飾佛像,或坐或臥,姿態各異,極為傳神。
木風眼神一亮,喜道:“凝玉匣!”
顏少青道:“是否真是凝玉匣,試過之後,方能確定。”木風一點頭,道:“我們去找株赤霞草來試試。”
這時沈遙雲已為方惜宴療傷完畢,將拂塵收在背後,扶他從帳後走出。
木風轉頭望去,見自己大師兄除了臉色略微蒼白,其餘皆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走到方惜宴跟前,促狹道:“小師侄如此模樣,可不多見,日後須得勤練武功,健壯身體。”
方惜宴傷體虛弱,冷哼一聲,不做理睬。
沈遙雲走上前,輕叱他道:“都這當口了,你還有閑功夫耍貧嘴。”
他言談向來輕吞慢吐,不疾不徐,這時卻似迫不及待要為人說話一樣,木風酸溜溜地道:“大師兄這般護著外人,可將師弟置於何地。”
沈遙雲聽得呆了一呆,正躊躇著如何接話,便見對方已笑得直不起腰來,再看身旁的男子,本是慘白著一張俊顏,此刻間卻也笑得心花怒放,登時冷下臉,抽出拂塵一揚,背身走遠。
於木風的大笑聲中,幾人步出大殿,快步來到古墓上層,草藥生長之處。顏少青取出玉匣,裝入草藥,發現確能保其鮮嫩不腐,頷首道:“是凝玉匣沒錯。”
既然目的達成,幾人未再耽擱,從原路返回古墓入口。尚未靠近,便聽前方傳來嘈雜之聲。原來眾豪在墓中東奔西闖,吃盡苦頭,最終畏懼其中凶險,都逃回到此處來了。
遠遠便聽見有人罵道:“這幫蠻子真不講信義,老子都要將鐵環扯斷了,還不見人來接應!”
身旁有人接話道:“別是天一黑,隻顧上睡覺罷。”
另有人道:“這墓裏頭烏漆墨黑,也不曉得外頭是甚麼時辰了。”
接著,便有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道:“我看,莫不是這左賢王反悔了,舍不得舍利子?”
為這話,有人附和,也有人反駁,當即吵得不可開交。
幾人在遠處站定,木風嘿地一聲冷笑:“看來,這左賢王果然是別有居心。”
夜翎想了想,道:“這麼做,於他而言有何好處?”木風搖了搖頭:“不好說,可能是真的心疼舍利子,也可能,是和甚麼人有著見不得人的交易。”
顏少青沉吟了一下,說道:“你是懷疑,左賢王和袁天罡之間……”
自打知道那繭人便是袁天罡,木風便沒好脾氣,撇嘴道:“褲襠放屁,串通一氣。”
方惜宴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木風雙手抱在胸前,道:“笑甚麼,難道不是?”
方惜宴笑嘻嘻地點頭:“一個老奸巨猾,一個狼戾不仁,臭作一堆,狼狽為奸。”木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之前還水火不容,這時卻一副哥兩好的神氣。
沈遙雲甩出浮塵,隔開兩人,輕叱道:“都甚麼時候了,還要笑鬧。”此言甫畢,遠處忽然轟地一聲,冒起大片煙塵。
木風疑惑道:“九星連珠陣不是已經破了麼?”
顏少青走近通道入口,看到門前亂成一片,沉聲道:“與陣法無關,是有人在門外安放了火藥。”
眾人愕然相顧,便是此時,又是轟轟轟數聲連響,頭頂上,石壁旁,大大小小的碎石落將下來,到處皆是烏煙瘴氣。
顏少青脫下鬥篷,罩在木風肩上,木風翻起領子,垂下風帽,帽簷後,一雙長眸冷冷眯了起來:“看來,這老匹夫是要將我們活活困死在裏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