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蟄龍驚眠,嘯動千山 第四十七回:公輸暗使張良計,楚王明架過牆梯(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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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公輸暗使張良計,楚王明架過牆梯(校改)
近昔寇盜肆暴,庶獄彌繁,皇宮大內自不必說,連同王府內的崗哨也增至了平日兩倍。
鐵勒提著食盒,向剛換班的守衛打了個招呼。
那守衛取出鑰匙,打開身後的院門,笑道:“怎麼是你給郡主送宵夜,麥爾提提呢?”
鐵勒摸了摸後腦勺,咂聲道:“說是家裏孩子病了,女人就是事多。”
守衛讚同地笑笑,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記:“趕緊給郡主送去罷,鬧了半宿,到現在甚麼都沒吃。”
鐵勒點了點頭:“那我去了。”行至東頭廂房,叩響房門,前來應門的是個年逾五十的老嫗,見是他,愣了愣道:“麥爾提提呢?”
鐵勒將剛才對守衛說過的話,複又向她說了一遍,老嫗這才放他進屋。
打開食盒,將一碟油塔子和幾樣小菜放在桌上,環顧四周,見屋內能砸易碎之物皆不見蹤影,菡萏燈照在紗帳上,隱隱映出一抹纖細的人影。
老嫗在身後催促他:“放下東西快走。”
她聲音大了些,驚動了床幃內的人。珍蓮撩開紗帳,披衣走下榻來。鐵勒看她兩頰微陷,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想是許久未曾好好進食,於是勸道:“郡主,吃些東西罷,是王妃特意囑咐廚房做的。”
珍蓮想到母妃臥病在床,卻要為自己憂心勞神,落下淚來,轉頭向老嫗說道:“嬤嬤,你回去照顧母親罷,我想和鐵勒說說話。”
老嫗搖了搖頭,推說王妃不允她隨意離開。珍蓮聽後,揮袖掃落桌上的食盤,冷笑道:“別當我是瞎子,不知道是誰派你來盯著我!”
老嫗登時跪下,淚眼渾濁道:“郡主,王爺也是擔心你。”
珍蓮一腳踢翻椅子,叱道:“住口,別拿父王壓我。”
“王爺也是為郡主著想,那人來曆不明,不值得郡主牽心……”
“我喜歡誰,甚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下人來指手畫腳?”
“老奴不敢。”
珍蓮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鐵勒眼瞧兩人爭吵,慢慢走到老嫗身後,伸指在她腦側耳門穴一點。
珍蓮察覺身後沒了動靜,轉過身來,見老嫗身子歪倒,鐵勒正托著她的肩膀,將人扶在椅上。她立即心生古怪,問道:“鐵勒,你幹甚麼?”
鐵勒俯身挑亮案上的青銅燈,跟著一伸手,揭去臉上的人皮麵具。
濯濯燈火,照出一雙眼亮如點漆,珍蓮心中砰咚一下,險些撞翻了身後的高腳花架。她捂住嘴,又使勁揉了揉眼,確認眼前所見,並非是日思夜念而產生的幻象,走到近前,凝看許久,依舊無法置信。
“薛,薛辰?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墜在心上的巨石終於落地,珍蓮喜極而泣。
顏少青稍一頷首,重又戴回麵具,見她張口欲言,抬手作了個噤聲的姿勢,沾了茶水在桌上寫道:“屋外有人。”
珍蓮學著他的樣子在桌上寫道:“是父王派來監視我的人。”
顏少青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珍蓮坐在桌前,撐著腮幫子朝他甜甜一笑,臉上便如驟雨初晴,說不出的溫婉可人。
男子俊顏含笑,但笑容卻如冰如霜,珍蓮看得著迷,縱然心覺有異,也無暇細究。
顏少青食指沾水,再又寫道:“帶我去找他。”
這個‘他’所指何人,珍蓮心知肚明,心裏泛起苦澀,寫道:“自那日所有人進入古墓之後,父王便派重兵駐守入口,任何人不得進入,也包括我。”
顏少青沉吟片刻,隨手寫道:“知道了。”接著站起身,拂去桌上的水跡。
見他要走,珍蓮忙攔住他,在桌上極快地寫道:“等等,我替你想法子。”
既有辦法免除幹戈,顏少青自不欲親自動手,複又坐下,聽她有何計策。
許久之後,屋門打開,守衛過來詢問,鐵勒給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食盒,笑道:“郡主本來說甚麼都不肯吃飯,可一見我,頓時就胃口大開。”
那守衛狐疑地望了望他,又探頭向他身後張望,看見一個人罩著黑色鬥篷,不言不語地跟在後頭。鐵勒突然歎了口氣道:“可惜郡主身子不適,你好好守著,我帶嬤嬤去請個大夫回來。”
守衛聽了一愣,遂即讓路:“那快去快回,郡主的病情可耽誤不得。”
鐵勒點頭,領著嬤嬤走出院子。兩人避過守衛,快步走到王妃居住的小院前,珍蓮卸下鬥篷上的風帽,說道:“你在門外等我。”戀戀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院子。
半刻後,兩名轎夫抬著一乘軟轎,疾步走向西苑。
此時已至深夜,園內樹影婆娑,寒氣森然。轎子一落地,忽然從黑暗中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樹蔭下、假石旁,數百名侍衛鑽了出來,迅速將轎子包圍起來。
侍衛統領認得王妃駕輦,見轎夫垂首肅立,轎內毫無動靜,躬身前行,在轎前跪下:“王妃深夜到此,可有要事?”
許久才聽轎中傳出幾聲咳嗽,轎夫掀起帷簾,王妃提著藤籃跨下轎子。
“諸位為了維護王府安寧,日夜操勞,妾身實為王爺過意不去,親手做了幾樣宵夜,咳咳……慰勞……諸位。”她一張病容在月色下顯得蒼白憔悴,身材瘦得脫了形,每走一步,就要咳上幾聲。
王妃在府中素以溫婉賢淑著稱,時有體恤下人之舉,不過自染病以來,便甚少在人前露麵,今夜探望,不得不叫人心中起疑。
侍衛統領心中有惑,卻不敢多問,俯首稱謝,同時雙手舉過頭頂,接過食籃。
忽然,王妃捂住胸口,發出一陣猛咳,侍女忙去攙扶,哪知她咳了幾聲,便即暈去。
這下子,眾人全呆住了,轎夫驚聲呼救,眾侍手忙腳亂,有人叫著去稟告王爺,也有人喊著去尋大夫,院內亂糟糟的一團,是以並無人注意,有道黑影如煙絮般,自轎底竄入園中。
遠處,枯葉覆蓋的屋頂輕輕震了下,方惜宴從中探出頭來,喃喃道:“這人輕功好高,不知是哪路高手。”轉首看身旁之人,笑道:“若是在外遇見,師叔可有把握追上那人?”
沈遙雲的目光追隨那抹黑影,若有所思地皺起眉。
方惜宴習慣了自說自唱:“不過輕功好又有何用,達到如此境界,還不是要偷偷摸摸行事。”
沈遙雲被他打斷思緒,微有不愉地道:“難不成,你還能明目張膽的進去?”
他這話原有調侃他的意思,不料方惜宴竟然點頭道:“不僅要明目張膽,我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沈遙雲掃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留意林中的動靜。
方惜宴湊過去道:“師叔若是不信,我們就來打個賭。”
沈遙雲不知被他半哄半騙地打了多少個賭,也由此被吃盡豆腐,麵頰一燙,叱道:“有主意就快說。”
方惜宴見他不上當,撇撇嘴,自衣袋中摸出三枚古錢,呈品字形放置在手背上。
清溪觀弟子精研陣理,所習堪輿之術,在道界被譽為首屈一指,沈遙雲用以施術的法器,便是師門傳下的三元羅盤,可演算八卦,通曉陰陽,平日聽聞淩華宗弟子對於奇門異術頗有造詣,法器更是五花八門,今日得見,果然甚為奇特。
方惜宴所使古錢,橢圓凸麵,刻有陰文,稱為鬼臉錢,是戰國時通行的貨幣。夜色下,青色的古錢泛起沁色,古樸而沉逸。
見他左手捏訣,嘴中念念有詞,沈遙雲忽然按住他的手背:“你要施術?”
他的手指潔白細長,瓊脂也似,方惜宴反手握住,眯起眼道:“你我源屬道學正宗,又不用道術害人,有何不妥?”
沈遙雲感覺掌中的古錢傳來陣陣溫熱,知是道術生效,忙阻止道:“尊師明涯道長與敝派開山祖師均有明令,所有弟子,俱不得擅用道術幹擾世間之事。”
幾縷極淡的霧氣從林中鑽出,圍繞在兩人身旁。方惜宴眸光輕閃:“據我所知,七年前太子能夠順利登基,全仗師叔在關鍵時刻用道術破了本門叛逆的邪術。”
沈遙雲料到他要用這事反駁自己,立即回道:“此事自是得了師傅他老人家首肯。”
方惜宴‘哦’了聲:“那不知師叔施展禁術救人之事,是否也得到一陽真人首肯?”
見對方垂下眼,方惜宴笑了笑,咬破左手食指,在右手背上迅速畫下符咒:“這般看來,師叔也並未遵依先人遺誌,既如此,又拿甚麼來約束師侄?”
頓了頓,又道:“我輩既承天意,當以正術來剝落陰邪,順天正道,若僅因門規教條之限,而視世間屈事於不顧,這身道術學來何用?”
月光下,那雙桃花愈發顯得勾人心神,沈遙雲看著他,一時答不上話來。
方惜宴道:“這藩王將人騙進古墓,派兵駐守入口,顯是別有用心,你難道就沒有懷疑?”
沈遙雲聞他此言,終於鬆開手指。方惜宴左手大指掐右手子紋,掐訣再念,手背上的符文脫離肉掌,浮到空中。
兩人身旁霧氣漸濃,相距不逾一尺,卻互不能視。
“別擔心,隻是障眼法。”自屋頂縱下,方惜宴在前引路,兩人一前一後,緩步前行,途徑各處,竟無人識破。
正應了方惜宴那句話:不單是明目張膽,我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古墓之外,幾人為避守衛,各顯神通;而古墓之內,置身險境的杜三少,又有何遭遇?欲知後事,請待下回慢慢敘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