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課時間，校園裏熱熱鬧鬧的，到處都是歡聲笑語，李景和幾位老師也是說說笑笑地從教學樓處走了下來準備去辦公室。
    這個時候，天空裏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周圍的學生紛紛都說了句：“又有飛機在頭上麵飛了”，雖是這樣說著，學生們還是忍不住地抬頭去看天上飛機劃過的痕跡。
    正和其他幾位老師聊天的李景聽到聲響後也忍不住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其中一位老師看見了便開玩笑說：“小李原來你也這麼愛湊熱鬧啊？”
    因為李景算是這幾位老師裏麵年齡最小的，大家都喜歡叫他“小李”，而且李景的性格有時候真的就像小孩子一般，時常令大家哭笑不得。
    見大家都在笑自己，李景有些臉紅地撅起嘴解釋道：“怎麼會？我隻是想看看現在的天空是什麼顏色……而已。”
    說完眼睛又故意地往上瞄了幾眼，那幾位老師見他這副模樣後，笑得更是大聲了，李景有些苦惱地看向別處，心裏正盤算著如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時，白月正好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三樓辦公室的位置，白月正趴在窗台上出神地望著頭上的天空，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的。
    李景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忙指著窗台上的白月，興奮地說道：“看吧看吧，又不是我一個人在看飛機啊！白月那麼安靜的人他都忍不住抬頭看飛機耶……”
    說著說著，李景的聲音低了下去，之前的興奮全沒了，因為他看到那幾位老師聽到白月的名字後都紛紛搖頭歎氣。
    見李景有些迷惑，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李啊，你還是別招惹那個人了……”
    招惹？
    李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有些不滿地繼續問道：“為什麼？白月不是我們的朋友嗎？”
    “哎你別這麼說，我可不想有他這樣的朋友……”另一位老師急忙否認道。
    其他幾位聽了也紛紛應和道，最後又語重心長地勸李景：“小李啊，你最好離他遠一些，能多遠就多遠，我們這可是對你好呀。”說完幾個人一起搖著頭離開了，剩下李景一人在原地發呆。
    抬頭看了看樓上的人，白月還在，空蕩蕩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天空，孤零零的身影刺痛了李景的眼睛。
    李景恨不得現在就扇自己一巴掌，很想一巴掌扇醒如此愚鈍的自己。
    白月怎麼會去看頭上飛過去的東西呢？明明已經那麼難受了，怎麼還會有空去湊熱鬧？
    都已經那麼脆弱了……不能再任他這樣頹廢下去了，遲早會出事的。
    想到這裏，李景轉身往校門口跑去。
    他要去找一個人，也許他能幫白月……
    “呐，如果我離開了，大家會不會安心很多？”
    這樣想著，白月已經來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口，藍色的鐵門虛掩著，裏麵偶爾傳來幾聲咳嗽。
    微微瞄了一眼辦公室裏的人，白月有些遲疑地收起即將踏進去的右腳，表情沉重。
    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鐵門，好看的眼睛因為痛苦而變得晦暗起來。
    呐，終於還是站到這裏了。
    當初自己抱著私心來這所學校任教，當時也隻是想著能近距離接觸懷冰，他女朋友在不在身邊什麼的都無所謂，隻要自己能夠靜靜地看著懷冰就好，看著就好……
    雖然有時候，他會嫉妒的幾天吃不下飯……
    也有時候因為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倆的“你儂我儂”，曾一度請假跑到圖書館不吃不喝地看了幾天書……
    可是，無論自己再怎麼難過，白月也從沒想過要退出，更別說由自己來提出辭職。
    如果可以，白月可以一直厚臉皮下去，真的，白月之前都想好了怎麼繼續厚臉皮下去了……
    如果真的可以，他願意一直這麼厚臉皮下去，在白月看來，沒有什麼比離開懷冰讓他更痛苦了……
    隻不過，厚臉皮這事兒也隻是白月在腦子裏主觀想想罷了，前提是他能夠正大光明地站在懷冰身旁，哪怕僅是以同事的身份看著懷冰。當然，這也隻是當時最好的打算，而已。
    是啊，隻是當時的情況……
    沒想到，短短半個月時間裏，事情發展已到了這種來不及回顧，來不及思考的地步了。
    記得當時自己還答應了初雪要去參加她的生日晚會呢，雖然後來被懷冰拒絕了，然後自己開始傷心難過精神不振，這不是很自然的反應嗎？
    所以自己請假回家打算修複好心情後再回來繼續厚臉皮地呆在懷冰旁邊……
    可是再然後呢？
    事情不是應該和往常一樣往下發展嗎？以前的那個時候，自己心情再不好，第二天不還是照樣笑臉迎人，微笑生活嗎？再怎麼難過，自己不還是厚著臉皮繼續待下去嗎？
    事情不就應該照著這樣的路線往下發展嗎？
    可是，為什麼他一覺醒來，什麼都變了！
    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的臉皮沒那麼厚了，他害怕見到懷冰，害怕見到李景，害怕見到小玲，害怕見到學生，害怕見到所有人……這個地方的所有事物，他白月都害怕！
    為什麼要害怕呢？
    以前的自己不是很受他們歡迎嗎？
    歡迎？
    哦，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害怕見到他們了！
    因為他們開始躲著自己了……
    在課堂上，沒學生主動回答問題了；在路上，也沒人跟自己打招呼了；在辦公室裏，沒人和自己搭話了；在食堂裏，也沒人坐自己旁邊了……
    好多好多的變化，白月自己都說不清了……
    現在唯一能確認的是，自己的臉皮變薄了。
    記得好像還有個學生當眾對自己說不要再偽裝了什麼的，語氣很惡劣，完全不把自己當老師看……那個學生應該是顧帥的哥們吧！
    顧帥……
    嗬嗬，多麼好的孩子呀，卻被自己“弄”死了……
    被自己弄死了？怎麼會？自己明明很喜歡那個孩子的，怎麼會狠心去“弄”死他呢？
    可是，大家為什麼那麼認定是自己害死那個孩子的？
    所以大家才害怕自己，躲著自己，厭惡著自己？
    自己的臉皮不是向來都很厚嗎？麵對這種挫折，自己不是應該繼續厚著臉皮和大家交往下去嗎？
    他們害怕自己，那就讓他們不害怕自己；他們躲著自己，那就讓他們躲不了自己；他們厭惡自己，那就讓他們不厭惡自己……
    所以自己盡可能地再溫柔一些，盡可能地與他們接觸，盡可能地去幫助他們……
    可是，自己為什麼還是笑不起來？笑隻是表情，與快樂無關。可是他現在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明明那麼努力了，他們為什麼還要怕？
    白月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難道自己真的就那麼不應該存在於此嗎？對了，好像懷冰也曾經這麼對待過自己，嗬，果真是自己的存在一文不值啊！
    他們見到自己很痛苦，自己見到他們也很痛苦……
    彼此都很痛苦，對吧！
    所以，隻要一方先退出，痛苦就會到此結束！
    所以，隻要自己離開就好了，是不是？
    隻要消失了，不存在了，大家的痛苦就會消失，是不是？
    自己也不用再這麼難熬下去了，對吧！
    呐，最終還是站到這裏了呢！可是，白月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懷冰。
    懷冰，你還沒喜歡上我呢，我怎麼能就這樣離開你呢？
    我不想辭職啊……
    懷冰，我好痛苦啊，你知道嗎？
    可是，一想到懷冰麵無表情的俊臉，白月更加痛苦。
    呆呆地望著虛掩著的鐵門，現在他隻要輕輕地推一下門，痛苦什麼的都將不複存在了吧。
    最重要的是，大家的痛苦會消失吧，以後都不用再那麼辛苦了……明明很害怕自己的……所以，如果自己離開了，大家就會安心很多吧！
    至少，不會再難受下去了吧。
    可是，懷冰怎麼辦？自己離開了，懷冰會不會難過？
    白月腦裏全是懷冰的音容笑貌，想著想著，白月又開始痛苦起來。
    懷冰怎麼會難過呢？說不定自己走後，他會過得更加輕鬆些。誰會喜歡一個惡心的要死的人死死纏著自己呢？懷冰應該也不例外吧。
    所以，如果自己離開了，懷冰的痛苦也將不複存在了吧！
    隻要是牽扯到懷冰的，白月從來沒迷茫過，所以，暗自下了決心後，白月的目光堅定無比。
    輕輕地推開門，白月快速走了進去，拿著辭職書的雙手暗暗握緊了起來。
    於校長見來人是白月，眉頭微皺，隨即放下手中工作嚴肅地看著白月。
    “我想現在就走。”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於校長卻明白的很，便很快出聲問道：“不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嗎？”
    是啊，說好的一個月後才離職，沒想到自己現在倒開始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