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彼岸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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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花,彼岸救贖。相傳,隻有惡魔才能聽見花語輕聲喃唱……
    王二牛輕飄飄地混在鬼魂大隊裏,腳下的黃土路明明微風就能吹起煙塵,偏偏他們走過服服帖帖黏在地上,沉重像水灑上。
    周圍的魂都愁眉不展,也是,任誰知道自己死了都不會開心,年輕的老的都覺得沒活夠本。王二牛雖然也不開心,但很快就想開了,比起鬼氣森森的閻王殿,這漫長單調的黃泉路算是好太多了。想想自己當時一睜眼看見一群白色的人飄在空中,嚇得大叫“鬼呀,啊啊啊!有鬼啊!”被頭上的兄弟輕蔑得瞥了眼“你不也是鬼嗎,叫什麼叫,大驚小怪的”王二牛才發現自己也是飄在空中的一員。可能戰爭了,閻王殿內出奇的擁擠,王二牛被推推搡搡居然從閻王頭頂飄過,飄出大殿,又被一個鬼差發現,壓著他去投胎。
    雖然死亡讓人高興不起來,但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投入十八層地獄受苦結果什麼事也沒有,所以王二牛想開了。本來他就是個儈子手,雙手沾滿了血腥,即使不是本意,這個職業也是十惡不赦,手刃人命百千,心藏戾氣三萬。麻木地走著,王二牛掃視周圍的紅花,一朵妖媚入了他的眼,“阿瑾,你說人死後會見到一種花,思念可以依附在上麵,這朵是你吧,阿瑾,瑾,你果然沒有騙我。”明明不能流淚的眼溢出亮晶晶的液珠,滴落在花瓣上,刹那風華。
    王二牛小心翼翼地避過鬼差,躡手躡腳踱到花從中,像對待珍寶般挖出那朵花,捧在手心裏。他也曾想過把花放進衣兜裏,但是根本不能兜住,這花,隻有接觸他的身體才能被帶走。也是,王二牛很快就想明白了,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衣服,恐怕也是黃泉冥府幻化的吧。
    一路小心護著,前方的路在王二牛有心忙其他的時候漸漸到了盡頭,碧帶般的河水阻隔了道路,一座漆黑的石橋如霸道的黑龍盤踞在江麵,王二牛把花往身上靠了靠,“阿瑾,來生,來生我們還在一起……”
    死寂的橋麵卷起一道旋風,王二牛背過身去,擔心嬌嫩的花莖會被折斷,嬌豔的花瓣會就此凋零。本想等強風過去就趕著去投胎,結果肩上卻搭了一隻手,“王二牛,生前殺人無數,本應投入刀山地獄受刑二十四年,但應試圖逃離判決,私自偷逃投胎,現受千刀萬剮之苦。”也不等王二牛反應,拉著他直往邢台而去,孟婆的湯碗端到一半,搖搖頭,“又是一個,唉,還沒有鬼可以逃過的。”又繼續分發,橋上很快就安靜下來,鬼魂都認命般忘卻前世,投胎來生。
    王二牛被拉走了,手上還緊緊握著那朵花……
    他被關在一個狹窄的牢房,陰暗潮濕,耳邊不間斷地傳來哀嚎,痛苦的叫喚撕心裂肺。鬼差告訴他,明天他也會和其他鬼魂一樣,千刀萬剮,讓他好好享受今天最後的悠閑。王二牛抱著花蹲坐在角落裏,不曾想到一時疏忽竟會招致這樣的結果,偏偏這樣的結果是他先前猜想預料到的……還以為躲過,偏偏……他低頭望著懷裏的花,溫柔而專注,“阿瑾,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等到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
    第二天大早,王二牛被鬼差綁到銅柱上,八方而來的飛刀一片片剜著他的肉,耳邊回蕩著莊嚴的聲音“可曾知罪……知罪……罪……”血肉一片片剝落,王二牛大喊著“知罪,我知罪!”到最後隻剩下骨頭哢哢的呻吟。當全身上下隻剩下骨頭,花已經掉落在地上,王二牛以為今天的酷刑已經結束,然而,他的身體卻以即快的速度恢複著,不出一個時辰就已完好如初。王二牛無奈地喊著“我錯了,我知罪,我不該殺人……”和周圍的哀嚎夾雜在一起,沒有人理會。刀片在骨頭上剜過,簌簌作響,不知過了多久,王二牛再次變成一個骨架。
    複原,剔骨,複原,剔骨……次數再多也不會感到麻木,每一次酷刑都是痛徹骨髓,不知是五次還是六次,王二牛被鬼差從銅柱上放下,骨架噼裏啪啦摔在地上,鬼差拿著長長的鐵鍬扒拉這滿地的碎肉,王二牛顫抖著骨手,並起雙指夾起花朵,捧在掌心,花的根須從骨頭縫裏露出來。鬼差嫌他礙事,一腳將他踢到牆角,肋骨斷了一根,差點紮到裏邊跳動的心髒。
    夜晚是如此的難熬,不似受刑時,血肉生長得十分緩慢,麻癢好似萬隻螞蟻在身上,體內不停地爬,直叫人想將自己身上的血肉生生扒下。冰冷的囚室裏,王二牛柔情專注一旁的彼岸花,血肉模糊的臉讓這份柔情帶上了猙獰,即使難受,王二牛還是咧開嘴笑了,阿瑾……
    每天都重複一樣的生活,隻不過王二牛學會在受刑後自覺爬到角落。奇怪的是,那朵彼岸花已漸漸枯萎,而且即使小心護著,嬌嫩的花瓣也還是被無情的飛刀劃傷了幾瓣,王二牛心疼的撫摸花瓣,阿瑾,我誓要保你平安。下定決心般,王二牛把花種進自己的心裏,根須很快包裹住整顆心髒,唯一不會被刀割到的地方。夜裏,王二牛覺得今天愈合的速度更慢了。他不知道,彼岸花是忘川水澆灌的,而忘川,溺死了多少亡魂……
    每當胸前的血肉被剔光,王二牛都會看到一朵紅花在胸腔盤旋而上,每日的受刑也變得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看到花回複生機,王二牛露出期盼的神情……
    不知過了多少日夜,想往常一樣,忍受了一日,鬼差告訴他明日可以走了,王二牛蹲在角落,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突然,他興奮地跳起,骨架因承受不住發出吱嘎的呻吟,他哆嗦著骨手伸進還沒愈合的空蕩蕩的胸腔,將幾乎和心髒融為一體的花拔出來,這又是另一番痛苦,靈魂像是被生生撕成兩半,整個骨架哆嗦得噼啪作響,上下牙關哢吱不停,但王二牛還是滿意地笑了……
    王二牛抱著彼岸花,嘴裏說著來生的構想,“阿瑾,你知道嗎,我們下輩子還在一起,嗬嗬,我們下輩子還做一對平凡的夫婦,我耕田你織布,逢到過節一起進城,生兩個娃,一家人熱熱鬧鬧,這樣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你說好嗎?”
    ……
    深山裏,莊嚴的寺廟被古樹環繞,嫋嫋的煙火,檀香味寧靜包裹著這處的幽地。
    清晨,廟門剛開,一位女子身著紅衣,張揚妖媚的紅於她異常合適。
    “這位女施主今早到此所為何事?”小和尚雙手合十朝她拜了一拜,廟裏的香火不是十分旺盛,平日不會有人如此早來到廟裏,所以感到有些詫異。
    女子怔怔盯了小和尚好久,“我,來看一位故人……”
    臨走時,女子問說,“小師傅,你可知黃泉有一種花,你知道為何會有花嗎?”
    小和尚再次朝女子一輯,“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女施主的故人不在此處,相信有一日女施主會見到他的。”不知道為何,小和尚聽到這個問題,心裏有個聲音一直想要破口而出,黃泉的花,思念之芽。
    女子朝小和尚笑笑,“謝謝你,小師傅,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他,幫我問問他,如今可知為何黃泉會有花,鮮妍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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