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眼睜睜的望著自己失散多日的兒子歸來，本上仙原本就脆弱的一顆草心更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要命的疼了一個晚上，我在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床頭坐著一個人影，緊緊拉著我的手，手心冰涼中透著溫熱，驅散我心口陣陣的疼痛。
    第二日我剛睜眼，就對上了兒子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他一雙軟軟的小手，此刻正牽在我的手心，觸感柔軟溫暖，我心頭一暖，原來昨日兒子竟然就在我床頭守了一夜，不枉本上仙平日裏那麼疼他，關鍵時刻還是母子一心，在感動之餘又生出一絲憐惜，便趕忙催促著阿軒去睡了。
    不過這孩子似乎比以前變得更不愛言語了，想到此處本上仙一陣心疼，指不定是在芷蘭那受了什麼委屈苦楚，等這陣子風波過去，本上仙一定要好好疼疼兒子，要讓我兒的身心朝著健康的方向扶搖直上。
    師傅與我的臥房僅一牆之隔，偶爾我夜裏疼醒了，不消片刻便有人過來為我調節氣息，將靈力大把大把的耗費在我這個無底洞裏。
    有時候我覺得對不住師傅，我這個徒兒委實不厚合格，沒有幫到師傅的忙不說，還總是給他添麻煩，但是每次我剛要製止他那種無節製的浪費行為時，都會被師傅一個淡然的眼神殺的丟盔棄甲。
    本上仙忒沒用。
    不過最近我心口疼的頻率遠遠高過前幾日，嚴重的時候每間隔一盞茶的時辰便要痛上一次，心口疼的時候那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雖然我現在胸膛裏是一顆草藥心，但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顆血肉鮮活的心被人丟在一個滾燙的容器之內，用著六道最毒的紅蓮業火日以繼夜的焚燒銬炙。
    有一次師傅抱我出來吸收花草靈氣靜坐水池邊打盹之時，故而一陣強烈的心口疼將我驚醒，那一把毒火燒的我五髒六腑無一處不煎熬，疼的我直接從搖椅上滾落下來，嘰裏咕嚕朝著水池中滾去。
    湖水冰冷，心火熱辣，一冷一熱，一內一外，魔界有一邪功，名喚冰火兩重天，稍不留神便易走火入魔，我想我此刻的處境，同那走火入魔的人差不了太多。
    後來師傅把我從湖底撈了起來，眼神冰冷的足夠殺死鏡裏香中的萬千花草，這不是我妄語，是真的殺死了鏡裏香的花花草草。
    汩汩溫熱的內力從指尖傳來，等到心口不那麼難受了的時候，本上仙一睜眼，看見的就是昔日草長鶯飛萬黛千紅的鏡裏香，竟然於瞬息之間被抽幹了生命，沒有了綠油油的鏡靈草，隻有一望無際的廢墟荒草。
    我有些迷茫的望著身前眉間一片愁雲的師傅，“師傅，我們這是在哪裏？”
    師傅見我醒了，轉身扶我起來，我看見他數萬年不曾露於麵上的憂心神色，縱然九萬年前他一把推了我站在飛沙走石的誅仙台上受上古十大神器化塵之時，亦不曾有過片刻動容神色。
    此番，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師傅。。。”師傅不說話，事情很嚴重。
    半盞茶過後，閉口不言的師傅終於開了口，“以鑄方樽先人骨肉之心脈為引，逆天解封，九黎一出，六界皆沉。”
    我心中咯噔一聲，莫非，本上仙又被芷蘭誆了，開啟九黎方樽的引子，根本就不是我的什麼鮮血那麼簡單，而是我的一顆心。
    所以她一步一顆棋子，給尚且在她腦中的絳雪洗腦，讓她覺得是本上仙搶了她的夫君，是本上仙鎖了她的生魂，是本上仙奪了她的後位。日以繼夜的暗示她重生之日定要挖了我的一顆心泄憤。
    所以，芷蘭就在暗處靜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最後控製絳雪將本上仙的一顆心完完整整的獻到她麵前，她就升起一股紅蓮業火，將我的心往九黎方樽中一丟，坐享漁翁之利。
    我卻不知她的野心竟然這般大，本上仙原本覺得她的機關算盡，隻是對於滄溟一人。
    按照如今這情形，估計我的一顆心是早就被魔界方樽給燒的就剩一把灰了，那本上仙豈不是一年以後就要。。。
    正在我暗自惆悵在世為人的時日不多之時，虛掩著的木門咯吱咯吱的開了，一身白衣勁裝的劍雪帶著一股渾濁的泥土氣息急步朝我走開。
    “主上，仙上在竹園等您。”
    師傅找我？
    我撐著床邊一根四尺長的桃木拐杖，一步一步的朝門外走去，昨日我不甚摔落湖中，正巧被沚淵撞上這狼狽的一幕，然後溫潤公子瞬間黑了一張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風風火火的趕回來，手中就多了一把秀氣光滑又泛著絲絲新鮮木頭濕氣的拐杖。
    在都廣之野，我便曉得沚淵手藝好，什麼都做的來，如今這桃木拐杖，我用的很順手。
    昔日鬱鬱蔥蔥的竹園此刻也呈現了一片凋零景象，本上仙從未見過翠竹一夜變黃竹，今日倒是長了見識。
    師傅背對著我來的方向負手而立，淺淺晨風吹動潔白袖袍，本上仙眼尖的發展那袖口和褲腳處沾染上了灰撲撲黃蒙蒙的土氣。
    師傅一向纖塵不染，怎麼今日穿著髒衣服就出來了。
    師傅穿著髒衣服仍舊不失風度，一個淡定轉身，燦星雙眸定定望著我，“今日找你前來，實是有一要事。”
    我心頭咯噔一下，“可是魔界的九黎方樽？”
    風吹竹葉嘩嘩幹響，聽的人心裏煩躁憋悶，抑鬱緊張。
    “百萬年前上古時期，你的先父，天吳，用深海玄冰打造出了六界獨尊的神兵，九黎方樽。彼時，天吳身為魔界將軍，方樽為魔君所用，吞噬了不知多少的血肉生靈，後來天吳預感自身罪孽深重，攜九黎方樽一並投奔天界，為天界立下了赫赫戰功，也是天界一位不可多得的神將。”
    我聽著師傅給我講那位我素未謀麵的父親的生平往事，心中微微有動，但並無太大波瀾。
    “後來呢，九黎方樽不是歸了天界嗎？怎麼現在又淪落到了魔界手中？”
    師傅眉目糾結，手指微白。
    “後來在遠古時期的一場戰亂中，神將天吳遭人暗算魂飛魄散，九黎方樽亦在那次戰爭中不知所蹤。隻是沒想到，百萬年後的今天，方樽重新現世，居然又到了魔界中人之手。”
    “既然遠古時期九黎方樽能為天界所用，那如今它被重新開啟。。。想來也是應該有解決辦法的吧？”我懷著一絲希望問道。
    卻見師傅沉沉歎了口氣，“當年天吳魂飛魄散之際，以最後生力強行封印九黎方樽，就是不想讓它再落入奸邪之人手中，那是血的封印，卻沒想到百萬年後的今天，芷蘭會用你的心脈強行解封。”
    “那會如何？”
    “九黎方樽一旦開啟，危力足矣毀滅六界。”
    本上仙一顆草心狠狠一顫，“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師傅抖了抖身上的塵土，垂眼答道，“辦法，有。”
    “什麼辦法？”我急急問道。
    “如今芷蘭隻是解了九黎方樽的封印，並未開啟方樽。她是方樽的開啟者，亦是唯一能阻止方樽開啟的人。”
    這我就犯了難了，芷蘭她又如何會乖乖聽話將她好不容易開啟的方樽給停了，不過她應該也不會豪氣到為了解氣給六界一起陪葬。
    “芷蘭她，究竟想要的什麼？”
    師傅亦是一腦門官司，“她以六界蒼生性命相要。她大約是想要這天下。”
    我聽的一陣發冷，“難道除了拱手相送，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隻是九黎方樽有壓製神族靈力的作用，為師現在的修為，僅剩五成，更莫要說普通神將。就算她不會開啟方樽，以天界現在的戰鬥力，她大可發兵進攻，這是一場勝負分明的戰鬥。”
    所謂前有豺狼，後有猛虎，估計也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不過，方樽壓製神族靈力，卻奈何不了人間的三千丈紅塵濁氣，現在還有一個辦法。”
    師傅啊師傅，你這一席話下來，也就是徒兒我心裏接受能力比較強大，若是普通人，早該被你折磨的神經衰弱了。
    “為今之計，隻有聯合人界的力量，才有希望破了魔界的狼子野心。”
    人界的力量，我也有所耳聞，大抵就是各門各派的修道習武之人，而其中的佼佼者，大約就是昆侖、少林、武當、峨眉四大門派。
    “師傅的意思是？”
    “為師即日啟程，遊說人界四大門派，試想關乎生死的一戰，他們定會鼎力相助。”
    “師傅。。。”
    “嗯？樾兒可有什麼顧慮？”
    “樾兒想同師傅一道。”我怯怯問道。
    “不可。”
    “為何。。。”
    “為師說不可便是不可，無需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