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浮生若夢(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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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說,他最喜歡看我跳舞。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我同阿衡隱居的這座山,叫明月山。
    他在波光粼粼的小溪邊撥琴弄弦,我在八月的桂樹下伴著醉漁唱晚翩翩起舞。阿衡說我跳起舞時,就像天上的仙子。
    這個傻子,他又沒見過天上仙子的模樣,又怎知我就像那蹁躚的神女。
    阿衡是我的表哥,亦是京都皇城深宮之中天子手下的寧遠將軍,而我,是當朝丞相之女,亦是同他八百裏逃婚的娘子。
    我與表哥,算是青梅竹馬,自我十幾歲時,就與他整日廝混在一處,表哥帶我茶館聽書,梨園聽曲,也可謂是陶冶了一身的優良情操。
    少年心,少女心,思春之心。
    過了胡玩耍鬧的年紀,作為一個姑娘,爹爹告訴我要矜持些,我同表哥再相見的機會就少了許多。
    直到我二八那年,爹爹告訴我,當今的聖上,給表哥指了一門好親事,是從西域來的群主。
    那晚,我在城北的渡香酒樓中,喝了整整一個晚上的烈酒,胃裏火辣辣的疼,卻怎麼都掩蓋不住嘴裏的死死苦澀。
    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追到那名不見經傳的郡主麵前,如何在她麵前指著她的鼻子問道,“你是誰?你憑什麼嫁給我表哥?這天底下又有誰配得上我表哥?”
    那從塞北大漠遠道而來的女子,端莊的一張臉上看不出風沙的侵蝕,看不出烈日的烤炙。我在她的身後,看到了長河落日,大漠孤煙的寂寞。
    她亭亭立於我的麵前,薄唇微張,吐出來的字卻猶如一把把冰刃,將我的心戳的千瘡百孔。
    “是,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配得上他黃書寧。但我,唯一勝過你的就是,你是他的表妹,而我,我是當今聖上一紙公文批下來與他結發恩愛共度百年的良配。”
    那一天是我活了十六年最陰暗的一天。
    書寧表哥大婚之日,我很窩囊的沒有敢去參加他的婚禮,而是坐在自家閨房之中,單手撐著下巴看星星,星星很多,多到夠我數上一輩子。
    就在我數到第三百六十四顆星星之時,清朗的夜空中有一道天火劃過,彈指間的錯愕過後,我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麵朝天際虔誠的許了個願:我要表哥立刻出現在我麵前。
    下一刻睜眼,那熟悉的眉眼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表哥?”我覺得如果不是這天火太厲害,就是我出現了幻覺,“你此刻不是正在成親嗎?”
    眼前之人一身黑衣,我看的有些不大習慣,以往他是最愛白色的。
    “怎麼?不願見到我?”來人朝我暖暖一笑,繼而又道,“書語,我來帶你走可好?”
    “你說什麼?”我有些眩暈。
    “我帶你走可好?書語可願意為了表哥,剪斷前塵往事,從此歸隱山林,做一對閑雲野鶴,了此殘生?”
    漫天星子在他身後閃爍流轉,表哥的眼睛是千千萬萬星子中最耀眼的一顆。我鬼使神差的將手伸了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好。”
    從此大順王朝再沒有黃丞相家的書語小姐,再沒有風動朝野的寧遠將軍。
    從此,我同表哥更名換姓,他喚我樾兒,我喚他阿衡。
    世人都道山中無歲月,自我同表哥選了這一處蒼山作為落腳之處時,我已經不下看過了千萬次雲起雲落,然而身體上卻並沒有衰老的跡象,我覺得有些奇怪。
    阿衡告訴我,那是因為老天爺希望我們能相守永生永世,而且我們一定會相守永生永世。
    每每這種時候,我都要惆悵的感慨一下他的腦子,往日那麼一顆七竅玲瓏心,怎麼愈來愈魯鈍了。
    明月山是一座富有的青山,有各類果樹並著閑花野草,阿衡在半山腰一片竹林的南麵就地取材用竹子搭建了一間不大不小的竹屋,我看了後覺得有些單薄,思慮良久之後鋪出一張宣紙,捏著筆杆子在紙上勾勒出了一個我理想中的草圖。
    拿給阿衡看後,他連連點頭道,“樾兒心思細密,心思細密,日後,我一定將這裏按照你所想的樣子搭建出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在這之前,有一件更為要緊的事。”
    我一聽就緊張了起來,“什麼要緊的事?阿衡快告訴我。”
    卻見麵前之人笑容從嘴角擴散至整張俊臉,“樾兒,我們還沒成親呢。”
    於是我同阿衡皆換上了一身最為滿意的衣裳,相擁走到了明月山山頂,對著東方的晨曦,行了跪拜之禮。
    阿衡對我說,“日後怕是要生生世世住在這深山之中,樾兒可怕日子寂寞?”
    我笑笑回應道,“怕,我怕寂寞到想給你生十個八個小孩子,這樣就熱鬧了許多。”
    拜我這句話所賜,那天夜裏我睡得並不安穩。
    待我第二日頂著頭頂火辣辣的太陽爬下床,走出房門之時,隻見一人黑發高高束起,上身衣袖鬆垮垮的半卷著,正在大刀闊斧的砍著竹子。
    我撫平了衣服上的褶子,理了理頭發,朝著那人一蹦一跳的跑去,出其不意的撲上了他被汗水陰濕的寬闊後背,“阿衡!”
    原本是想嚇他一跳的,沒想到他竟然毫不吃驚的放下了手中的斧子,轉身放下了袖子抱住我的腰,“樾兒起的好早,比昨日有進步。”說完用食指的指頭尖輕點我的鼻頭。
    “阿衡也起得好早,一大早就起來砍竹子了?”看他這副謙謙公子落魄山野樵夫的形容,我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惡趣味,想要逗他一下。
    “阿衡昨日在床上努力耕耘,今日又在院子裏辛苦勞作,真是好體力,樾兒好佩服。”
    說完卻兀自感覺環住我腰間的手猛然收緊,我有些驚異的抬頭,正正對上了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睛,“樾兒喜歡這樣勤勞的阿衡嗎?阿衡倒是很喜歡在床上不辭辛苦的勞動。”
    我突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哪裏不對呢?卻容不得我細想,一陣頭暈目眩,雙腳已經懸空。
    “阿衡!你要幹嘛!”
    “上床,努力耕耘。”
    “現在是白天!”
    “白天莊稼長得更好更快。”
    “你精蟲上腦!”
    “沒錯。”
    “。。。。。。”我想這可能便是俗話說的自掘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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