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夢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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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石板上淋雨的娘親和房廊下的和尚目光都停留在我身上,驚詫有之,審視有之,思慮有之,我無所謂,我趴在和尚的背上時就想得明白,我一定能在塵世間找到邱棱,他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熟悉的人,我想他,很想他。我偶爾的出格,我偶爾的不同尋常,我引起關注,我讓世人盡知,他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出現在我身邊。
慧塵和尚這時湊在了空大師耳邊低語,他神情釋然,看我一眼,歎道:“罷了,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萬事萬物都有因果緣由,我已犯執念。”
他轉向我娘親,詢問:“小施主頗有慧根,玉荷,我欲讓慧塵伴她下山,助她熟讀佛經?”
娘親看向我,我隻有下山才有機會找到邱棱,前世我在時時念經禮佛的母親薰陶下,對佛教充滿信仰,據我前世的經曆,知道盡管這或許是一種變相的看管,但得道高僧門下助我讀讀佛經,靜化心靈,有何不可?
我點點頭。
小和尚慧緣不曾料到了空大師有如此的安排,聲音硬咽著不舍的喚了一聲:“師父。”
了空慈悲的笑笑,說:“你與她有緣,且塵緣末盡,紅塵曆心,他日才能修成正果。”
他手一揮,房廊上蹤影全無,空中還回蕩著空靈的聲音:“去吧,每年今日,帶上你師妹上山修行一月。”
夜,是寧靜的。
黑暗的天幕上掛滿繁星,靜謐的荷湖中偶爾傳來幾聲哇鳴。曾經生活在繁華的都市,璀璨通明的燈火讓滿天的星辰暗淡無光,即使是在夏夜晴朗的天空,公園僻靜的地方也隻能看見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幾顆星星。
已經有多久,我沒有再仰望過星空,沒有看見過布滿繁星的夜空。滿天的星空讓我找到兒時熟悉的感覺,卻讓心裏更加落寞和孤獨。我閉上眼再一次想起那個陪我落入崖懸的人,他在哪裏?他是誰?他的靈魂會依附在哪裏?
我就這樣和他肩並肩坐在相府湖心小島涼亭的屋頂上。孤獨在夜色裏漫延,似乎天地之間隻剩下我們。
我用我稚嫩的童聲打破這寧靜的夜,問身旁的人:“大俠,你叫什麼名字?”
他征了征,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回複:“小姐,屬下綽號‘青丘’,沒有名字。”
想是以影衛精英的身份來做我這個小屁孩的貼身侍衛,頗為憋曲吧!他的聲音太過冰冷,讓我感覺在這樣的夜空裏更孤獨和清寒。
曾經是金庸迷的我,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武林高手,實在壓抑不住好奇。
纏著繼續問:“為什麼沒有名字?”
他依舊麵無表情用冷冰冰的語氣回複:“成為影衛的那一天,屬下的命屬於主人。”他冷冷的眼神停在我臉上一秒鍾,說:“屬下的命現在是小姐的,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要來有何意義?”
作為一個具備現代思想的穿越女,我忘了我此時隻是一個六歲的女童,奮而坐起,義正嚴詞反駁:“錯。沒有人的命屬於別人,都是屬於自己的。看看這夜空中滿天的星辰吧!我們此時此刻就是生活在小小的一顆星星上。
對於浩瀚的宇宙而言,我們是多麼渺小,就像漫天揚起的一粒微塵。
所謂‘寄蜉蝣於天地,渺蒼海之一粟’,我們不過像是一隻小蟲子在廣闊的天地之間揮指一生,不過是蒼茫大海中的一粒粟米,微不足道。
於天地而言,人類,不過是無數粒的微塵。又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迎著他驚訝的目光,我驟然發現自己站在屋頂上,墜落過萬丈深淵,我本來就恐高的好不好,腳一軟就往下滑,看著離水麵越來越近,心裏悲催一個六歲女童忘情而激情澎湃的言論,懲罰我吧,水深不深,能不能遊上來?
像一隻燕子掠過水麵銜起一根水草,我這根可憐的水草就被撈上屋頂。驚魂未定的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衫,不肯鬆手。
他隻好抱著小小的我坐在屋頂上,聲音冰冷,眼中卻帶著一絲溫和:“小心。”
我賴在他懷裏,他身上的氣息帶著一點淡淡的似有若無的檀香味,這種味道不同於慧塵師兄,他身上的味道像邱棱,或許邱棱轉世後並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想念邱棱對我淡淡的壞笑,好在他身上的氣息一點也不像他冷冰冰的聲音,閉上眼我又落入那個抱住我墜下的懷抱裏。
離開浩渺山雲霧寺,仿若從仙境回到凡塵。仙跡難求、仙法難尋,剛才的驚險一幕讓我發現練就一身好的輕功多麼有必要,白衣飄飄、飛簷走璧是我曾經的武俠夢想,於是我纏著他問:“我要拜你為師,跟你學武功,可好?”
麵對他的沉默,我在他懷裏亂晃,撒嬌道:“師父,你不願意嗎?”
順手在他懷裏撈出一根長長的東西,在暗夜裏,散發著白色的晶瑩光澤,我驚呼:“玉笛。”
放在嘴邊吹了吹,能吹響。笛聲悠場,清脆與柔和相應,委婉與清亮並存,一曲《蟲兒飛》,帶著一點柔柔的思念,笛子上銀白色瑩光在夜空中擴散,像熒火蟲在暗夜裏飛舞。
我驚奇的看著瑩光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手指著夜空久久不能言語。
他冷冷的道:“防身利器。”
我想也是,武俠小說裏不乏用音律迷人心智者,用琴弦化為利器者。
他的神秘讓我無限崇拜,這個師父我要定了,厚著臉皮問:“纖兒吹得好聽嗎?”
我等了許久沒有等到他開口,他冷冰冰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小姐,夜已深,綠綺該醒來了,我們回去。”
我漸漸在他懷抱裏失去知覺,沉睡過去。
在我沉迷於各種版本的穿越小說時,曾經和李楚討論過,如果可以選擇一次穿越的機會,會選擇哪裏?
我當時心情激動的說最討厭清穿,我喜歡大唐盛世,百國來朝、萬邦來賀,不但有著流傳千古的帝王、開彊拓土的名將、治國安邦的棟梁、還有無數具有傳奇色彩的文人風情、才子美人的傳說,且從經久不衰的詩中可以看出唐代語言最接近現代、開通貿易容納異族外邦文化也最接近現代的思想,沒有工業的汙染又保持著古代的那種純淨和無法言喻的神秘。
當我得知國號為唐時,心情激動、欣喜若狂,忘記了自己隻是遊離於天地之間的一縷孤魂,還寄存在一個小女孩的身體裏,感謝上天讓我以新生命的喜悅重生,讓我有幸見證夢寐以求的千古盛世。
很想知道是在英明的千古帝王太宗的統治下還是在唯一的古代女帝則天時期,為此,我逼迫青丘大俠替我去老相爺的書房偷借了一本關於這個朝代文人曆史地理類的書籍。結果大失所望,此唐非彼唐,這個朝代已經維係近千年,以姓為國號。
再深入看下去,更令我驚恐,從各種山川地理江海湖泊的判斷,我甚至懷疑我隻是重生在了茫茫宇宙的另一個星球上或另一個空間中。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書本上的文字雖然跟古代的繁體有些出入,所幸相差不大,連猜帶蒙大致能看懂。
當今明帝字軒,在五個皇子中排行第二。先帝英年早逝,明帝十六歲登上帝位,在位已十五年,大概用我們現代的算法時年三十一歲。先帝臨終時托付唯一的嫡弟平王煜輔政,平王嘔心瀝血、保彊護國、位高權重,可惜子嗣單薄,與平王妃誕下一女,名玉荷,也就是我的娘親白蓮郡主。白蓮郡主玉麵姣容、風華絕代,唯獨鍾情於葉相第三子------嫡子葉子謙,於是有了我------癡兒葉楚纖。
在夢中,我回到了原來的世界。李楚坐在警察局裏,一臉悲痛,不可置信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沒有這個人?”警察聲色俱厲的說:“李先生,你說那個跟你女朋友一起失蹤的人是她的客戶,我們調查過地產公司的資料,也問過她的同事,都說沒有見過你描述的那個人。我們懷疑你女朋友的失蹤與你相關,你再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一會兒看到母親和父親坐在家裏的沙發上,念一封信,湊近一看,竟然我的筆跡:“爸爸,媽媽,女兒去了一個美麗神奇的世界,一切都好,忽念。”我沒有寫過這樣的信,怎麼可能?爸爸一臉焦慮的說:“這是一條線索,我打個電話去警局。”他的話剛說完,信紙在母親的手裏燃燒。
啊!我驚恐的叫出聲,睜開眼,是娘親溫柔的笑臉。她寵溺的把我摟入懷中,嗔道:“小懶蟲,真愛睡。”她的貼身侍女靈鶯對綠綺說:“小姐怕是又做噩夢了。”
我們竟是坐在一輛精美的馬車裏,從垂簾的間隙,我看見青丘大俠親自坐在前麵趕車,他此時雖是車夫,但他的偉岸的背影、殘存在我心裏淡淡的檀香味,讓我感覺他仍是一位衣帶翩翩、俊美不凡的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