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青蛇戲鵲 江信送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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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喜鵲頂著重重的腦袋醒來,速速梳妝,卻是一步一頓地往主室走過去。
    稟告過後,喜鵲進門,青霜露出微笑,道:“今日知道來問候我了?”
    喜鵲跪安後抬頭,低聲懇求:“前幾日是鄙妾無禮,以後不敢了。”
    “近日江郎不在,喜鵲妹妹是不敢,哪天江郎回來,膽子又該大了。”江少天的另一個小妾尖聲細語地說道。
    青霜冷冷道:“都是一家人,蕪紅少說幾句。”
    妻妾之間的對話,很少能做到其樂融融,綿裏藏針的話,青霜聽得也煩了說了幾句後就叫她們都下去,隻留下喜鵲一人。
    喜鵲內心惴惴,女主人卻笑道:“你進門以來,都沒和我好好說過話,這次,我想好好了解一下你。”
    喜鵲低著頭,“我……我……”
    “我說,我真有這麼可怕?你好歹也是在風月場混過來的。”青霜見喜鵲這樣,忍不住想為難她。
    “奶奶不同於常人,很特別。”
    “哦?怎麼特別了?”青霜追問
    特別,就是特別讓人感到害怕,喜鵲心裏想著,卻也不敢說出口。
    “算了,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到喜來樓的?”
    “大概在我七歲的時候。”喜鵲小心回答。
    “為什麼會去那裏?”
    “我是為了避災來到揚州,無處容身,就被父親賣進喜來樓。”喜鵲說起往事,也不顯得悲傷,可能經曆的多了,也麻木了。
    青霜還想問其他的,府上的管家進來,向她報告,說是揚州錢鋪的吳商人前來拜訪。葉青霜說聲知道,起身前往會客廳,讓喜鵲先回去。
    這天夜晚,喜鵲發現今日的晚餐豐盛了許多。
    幾天後辰時,又到了給青霜請安的日子,完後,青霜又把喜鵲一個人留下來。
    “如果沒有固定的請安,喜鵲妹妹就不來看我吧?”葉青霜問。
    “奶奶持家勞累,喜鵲不敢打擾。”喜鵲戰戰兢兢,
    葉青霜抿起嘴,“如果是勞累,妹妹你不是更應該幫我?”
    喜鵲……
    青霜端起旁邊的一碗茶,道:“上次請安的時候,你知不知道錢鋪姓吳的來這裏做什麼?”
    喜鵲搖頭。
    葉青霜道:“江郎在欠了他幾千兩銀子,已經到了期限,他是來催債的,可是家裏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家裏又沒有主事的男人。不過,他說,如果能把喜鵲你讓給他,這債務就一筆勾銷,你可願意?”
    喜鵲跪下,磕了一個頭,道:“這些日子承蒙江郎和奶奶照顧,我願意為江家出力!”
    喜鵲說得誠懇,青霜尷尬了,她期待的求饒呢?
    喜鵲心裏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從來不是弱者,讓她感到窒息的人也隻有眼前這個人。她相信憑自己的處事能力,在別的地方,肯定過得比這裏好。
    青霜幹咳一聲,歎一聲:“妹妹果然大義,但我怎麼敢讓江郎喜愛的人離開這裏,所以,我候著老臉,到娘家拿了錢,墊上了。”
    跪在地上的喜鵲抬頭,對青霜道:“如此,多謝奶奶。”
    她的語氣裏並沒有謝意,青霜略覺難堪,但還是說:“怎麼說我都讓你遭受離家之苦,你該好好感謝我才對。”
    喜鵲暗歎這個女主人也太不講理了,自己又沒有求她,雖然說江郎欠債一事本來和她就沒關係,不過,當她抬頭看到青霜那一瞬間不再如往常一般從容的臉,不自覺地放鬆自己,差點笑出來。
    青霜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很想再教訓她一頓,但想確實是自己理虧,喝下一口茶,又加重語氣:“你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是好好感謝你嗎?喜鵲暗暗吐槽麵前的女人,但嘴上隻能道:“知道了,麻煩奶奶了,以後任憑奶奶差遣。”
    青霜終於滿意了,雖然,這次感覺自己很狼狽,扶起喜鵲,道:“你知道就好,從明日開始,你就來此處替我處理家事,做些女工,權當償還。”
    女主人把自己留下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折磨自己,但來也好,畢竟總是逃避也不是辦法,以後,在這個家裏想要過得好,一定要學會應付家中的女主人。
    接下來,喜鵲天天給女主人做事,但也都是簡單的處理賬務,家裏上下的事,停下來也隻是刺繡、書畫之類,青霜說她的刺繡和字畫作品還是能賣些銀子的。
    接觸的次數多了,喜鵲漸漸地對青霜的恐懼感減少了,在她冰冷的氣場下,暗藏著溫暖和體貼。
    一日,青霜為喜鵲調好琴,擺到她麵前,笑道:“喜來樓真是培養人才的地方,妹妹你才藝雙絕。”
    喜鵲讚同,“是啊,喜來樓對我們要求嚴格。”
    一曲過後,青霜感慨道:“如果聲音能夠保存下來,你的琴聲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就算不能保存,以前我的琴聲也值些銀子,姐姐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點獎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喜鵲已經能自如地麵對
    “獎你明天去織布。”青霜拿起賬本拍拍喜鵲的臉蛋。
    喜鵲拿過她手裏的賬本,看了一眼,問道:“姐姐你這樣操持家務到底為了什麼?”
    “你說呢?”
    “我覺得沒有必要,李媽媽曾經說過,人生在世,能享樂就盡量享樂,像姐姐這樣累死累活根本沒有必要。”喜鵲道。
    青霜奪過她手裏的賬本,問道:“像我這樣該如何享樂?”
    喜鵲一時還真答不出來。
    “那我問你,為什麼願意到這裏來?你在那裏很受歡迎。”青霜又問
    喜鵲想了想,道:“江郎是所以願意贖我的人中最年輕,最好看的。”
    這個率直的答案讓青霜哭笑不得,枉她是頭牌之一,太草率了。
    “姐姐呢?怎麼到這裏來了?”喜鵲問,話出口之後就明白自己失言了,青霜是正妻,肯定是雙方門當戶對,合過生辰八字,最後八抬大轎娶進門的。
    “因為他一點都不怕我。”青霜說道。
    怕?前幾次見確實很可怕,看來,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這樣認為,為此,青霜也許苦惱過,於是,喜鵲轉移話題:“江郎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大概半個月以後,等江郎回來,你可不準告狀,也不能跟我擺架子。”青霜開著玩笑。
    喜鵲湊近她,笑道:“一定會的,姐姐你要小心哦。”
    可惜的是,半個月後,喜鵲是沒什麼機會告狀了,江少天這次回來,又帶來一個年輕的小妾,喜鵲一直被冷落。
    夜鵲樓上,喜鵲皺眉,“青霜姐姐不好好理家事,來此作甚。”
    “以前是蕩子不歸婦難守,現在是蕩子歸家婦空床,姐姐我是怕你寂寞,來陪陪你。”青霜的口氣有他第一次來夜鵲樓時的冷。
    “姐姐你不是一樣守空床,何必來這裏為難我。”喜鵲不耐煩。
    青霜再次捏住她的下巴,略帶著怒氣,“不要以為心情不好,就可以遷怒到我身上。”
    喜鵲本以為不會再怕這個女主人,但是,當那張臉露出冰冷的表情時,她還是會害怕。
    “以前欺負我也就算了,現在我也很落魄,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喜鵲哭著叫出來。
    青霜皺眉,“我欺負你了?”
    “你露出那嚇人的表情就是欺負我!”喜鵲頂嘴,卻又有幾分撒嬌的口吻。
    青霜的臉僵硬了一下,心中一動,隨即鬆手,“以後不會了。”說完,轉身離開。
    幾天後,江少天總算肯離開新的小妾的房間幾天,稍微到喜鵲的夜鵲樓幾天,青霜也不再叫喜鵲做什麼,見麵也隻在固定的請安時間。
    轉眼到了冬季,年關將近,也就在這種時候,喜鵲卻病了,這也是老病,天氣一變冷,身體就不舒服,整個人懶懶的,臉色差,會咳嗽,嚴重的時候會咳出血。
    倒是虛弱得厲害的幾天,青霜會過去看她,還像模像樣地為她把脈,隻是青霜自己也顯得特別沒精神。
    過了年,萬物複蘇,喜鵲也漸漸好轉,提著小竹籃,穿過江府彌漫著花粉氣的小道,打算到青霜處道謝,感謝她一整個冬天對自己的照顧。
    青霜漫不經心地打開籃子,幾個精巧的點心而已,“就這樣也想打發我?”
    “姐姐想我如何報答?”喜鵲問。
    青霜伸手摸摸喜鵲的臉,輕聲道:“我想要你服侍我,就像服侍江郎一樣……”
    她說得輕,喜鵲卻實實在在地被嚇到。
    “怎麼?不可以?”青霜問。
    在喜來樓的時候,她也碰到過有這種需求的女子,女子之間的磨鏡,讓身為女子的她感到惡心,她是一個正常的女子,話說,就算是正常,這妻妾之間,也太不倫了。帶著幾分害怕,喜鵲堅定地搖頭,“不可以!”
    青霜倒笑了,迅速把頭伸過去,在喜鵲的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喜鵲一陣刺痛,感到奇怪,跑到菱鏡前看那個被咬到的傷口,兩粒像是被針戳的小洞,是被蛇咬傷的傷口。
    “春天到了,忍不住騷動了,人一樣,天氣也一樣。”斜靠在梳妝台上的青霜仿佛在欣賞喜鵲的表情。
    “你是誰?”喜鵲問。
    “葉青霜。”
    “你……是不是人?”
    “不是,噝……”青霜吐吐蛇信子。
    喜鵲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因為我喜歡江郎。”葉青霜道,回憶起十幾年前的春季,剛結束冬眠的她從洞裏爬出來,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這時候,六歲的江少天衝過來,正好踩住了她的尾巴,本想就咬他一口,結束他的生命,但是,她看到了男孩興奮的臉,“哇!好漂亮的蛇!”男孩叫起來,把冰冷冷的蛇從地上抓起來,抱進懷中。
    “你是竹葉青?那真是很漂亮的蛇……你既然喜歡江郎……”
    “本來我是喜歡江郎的,但自從你進門之後,我就喜歡上你了,很喜歡,不能自拔。”葉青霜打斷她的話,回答。
    喜鵲不能理解,“喜歡我就來嚇我?”
    竹葉青反問:“正室欺負小妾不是理所當然的?”
    喜鵲道:“欺負我就算了,但是要我……”
    “我知道,隻是想做最後的努力而已,你回去吧,免得我忍不住。”竹葉青淡然道。
    “姐姐,對不起。”喜鵲雖然不知道青霜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感情,但是,道歉總是不會有錯的。
    葉青霜忽而道:“聽說千年的蛇酒能治寒症,下次遇到機會的時候不要錯過。”
    當晚,春雷大作。
    伴著雷聲,喜鵲不能入眠,女主人是蛇妖,雖然她對這個家沒有害處,但是,放任一個妖精在這裏……
    第二天,喜鵲剛起床,丫鬟就跑進來,帶著驚恐向她報告,花園裏發現一條碗口大的竹葉青的屍體,同時,家中的女主人也變得恍惚癡傻。
    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江少天拿這條竹葉青泡製了一罐蛇酒,隻是幾年後,江家家道中落,賣掉屋子,家中的人也喬遷了,那一罐埋在梧桐樹下的蛇酒被人遺忘。
    如今,江少天的表侄子江信來買回這棟屋子,在動工的時候挖到這一罐蛇酒,也聽人說了以往的一回事,在這裏邀了幾位好友,打算一同品嚐。
    螭吻見到蛇眼睜開,頓覺不妙,快速上前,蓋住酒罐,對眾人道:“這酒太補了,不是你們能喝的。”
    江信問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何出此言?”
    螭吻見他尚有禮節,道:“我姓龍,叫螭吻,這酒氣味濃厚,酒性烈,做藥酒勉強合適,喝的話恐怕不行,而且,裏麵的劇毒蛇竹葉青,處理不好可能會中毒。”
    “龍公子覺得該如何處理?”江信問。
    螭吻想了想,道:“我父親腿骨不好,正好需要蛇酒擦拭,你把這酒賣與我如何?”
    周圍人一片噓聲,還能夠再假一點嗎?
    沒想到江信笑笑,對螭吻道:“這酒本就是意外之物,我自然願意成全龍公子的一片孝心。”
    螭吻道了聲謝,拿起那罐酒,走出江宅。
    不是說買嗎?就這麼出去了,眾人看向江信,江信隻是笑笑。
    到了城郊,螭吻找了一塊空地,在上麵畫了一個陣,把酒罐放在陣裏,打開罐子,把裏麵的酒連著竹葉青倒出來。
    蛇酒氣味衝鼻,螭吻被嗆得打了好幾個噴嚏,隔著眼裏的水光,他發現這還是條雌蛇,感慨著這世界的不可思議,他把蛇魂收進。
    拿出羅盤,是又收進一個魂魄,但是,仔細觀察,揚州城裏還有一縷孤魂。揚州曾以風流著稱,果然不假,螭吻這樣想著,又進入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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