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宸抬眼看他，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顧念旁人的安危，這孩子……
    忍不住湊過嘴去，在他臉頰親了親。
    “陛下遣了使臣去議和，十有八九是能成的。隻不過，聽說老王爺對你還是難以釋懷，心中仍有怨氣。”
    方擷聽了，低下頭去手裏不住的揪弄著被角，不知想些什麼。
    “你也別難過了。如今我們有塨王認罪的供詞在手，隻要送到老王爺麵前，他自然能明辨是非，知道一切與你無關。”
    “雖與我無關，終究因我而起。”方擷默默道，“看來老王爺對我的怨懟，今生難消了。”
    方宸看著他傷神，心裏也跟著難過，忙換了個話題：“陛下吩咐了禦醫每日早中晚三次替你診治，看時辰也該來了。你既然醒了，他們少不得就要去回稟陛下，到時陛下來瞧你，你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方擷奇道。
    “你呀！”方宸伸手在他額頭輕輕戳了一下，“這次我們勤王保駕，立了大功，朝廷豈能沒有賞賜？可陛下本就是個心思極重的，在塨王那兒吃了大虧，還能再像從前那樣信任誰麼？到時他做樣子大加封賞，你定要表現的越謙恭越好，不管賞什麼，能辭的一概辭去。”
    方擷撇撇嘴角，心裏覺得皇叔是有些過慮，想著二哥雖然謹慎，卻也不是那麼多疑的人。可畢竟澤道從來都是為他著想，他自然沒有不應的。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方宸見他悶聲點了頭，遲疑片刻又接著說，“……我已奏明陛下，將打王鞭供入太廟了。以後沒了打王鞭的護持，你可給我少惹些事吧。”
    方擷大吃一驚！
    將先皇禦賜的打王鞭供入太廟？不就等於主動放棄了那位極人臣的至高權力麼！
    ——這可是自古以來都沒有的啊！
    “澤道這是……”
    方宸止住他：“你想想看，我們雖是為了救駕，畢竟私自調動軍隊。軍隊在沒有接到兵符的情況下，隻憑我的打王鞭，就甘受驅使，這可是犯了陛下的大忌呀。現在叛逆已除，陛下還會容得哪個臣子擁有私調兵馬的權力呢？他不追究我們的罪過已算是好的，我怎麼還能將打王鞭留在府裏，引得他時時忌憚。”
    方擷咬住嘴唇不言語，悄悄的雙手抱住皇叔，傾身倚在他懷裏。
    “至於調兵的事，我已向陛下解釋清楚了，都是我的主張我的安排。他若問你，你就說並不知內情，別也跟著摻合進來。”
    方擷微歎，腦袋在他胸口處蹭了蹭。
    “澤道，你是不是一直這樣……”
    “……哪樣？”
    “從不與旁人爭權奪利，從不看重浮世榮華。明明立了大功，卻要顧忌旁人的想法，甘願委屈自己，明明掌握著生死大局，卻要將那榮耀拱手讓人。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真正出了什麼事，能倚仗的，也唯有你。後來這些年，我到了你府上，你又要照顧我，我小時候常常惹禍，每次都是你替我收場。如今長大了，仍不知輕重，得罪了人或是給人抓住把柄，都是你悄悄的替我化解了……”方擷揚起頭，“澤道，你一直都這樣守著我護著我，是麼？”
    方宸聽著他的話，憶起往事，心裏也是感慨萬千。又突然被他這麼一問，說到了動情處，忍不住眼角微微的泛了紅。臉上微赧，忙將他的頭按在懷中，口裏道：“我護著你是應該的。你一個小孩子家，幹嘛學大人口氣說話。”
    方擷心知他是不好意思了，笑道：“我哪裏是小孩子，再過兩個月可就二十了呢！”
    “是啊。都到弱冠之年了。”方宸撫著他的發，眼神裏是無邊的憐愛，“筠兒，二十歲生日是個大日子，到那天我為你行冠禮如何？我親自替你加冠，如何？”
    方擷一陣默然。
    按照後陵的祖例，皇子或一等親王的冠禮該是由皇帝主持。去年鍾王剛滿二十，就是由昭德帝替他加了冠，昭德帝是他同母的親哥哥，此舉也恰當的很。
    如今澤道說要親自為他行冠禮，昭德帝那邊，想必不會有二話，隻是免不了又添些風言風語。
    方擷想了想，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樣越俎代庖，就不怕陛下忌諱？”
    “……管他呢！”
    “嗬……好啊，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