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方擷卻是一頭霧水的看看眾人。
    珩王道：“這人乖滑，他試探你們呢。”
    趙太妃也笑著說：“宮裏各級妃嬪都曉得，蜀郡最大的絲綢莊子叫做‘晴雲織裳’，每年的貢品都是他們家牽頭置辦的，可從沒有什麼‘萬綃織雨’啊。”
    “萬綃織雨，萬綃織雨……”方擷默念了兩遍才恍然大悟。
    “玩笑之語？！！”
    “所以說，這書生機靈的很，不像那些個呆板死讀書的。”珩王道。
    方擷因被戲耍了，心有不甘，氣鼓鼓的咬著唇。
    “別急，還有更好笑的呢。”枍王碰了碰方擷的手，接著說，“此時那宋迎隻猜到我們是朝廷官員的公子，卻還不肯定家裏做的是多大的官。直到啊……”
    他說著，神神秘秘的笑起來，傾身靠近珩王和趙太妃：“直到咱們小王爺請人家吃麵。”
    “我請他吃麵又怎麼了？”
    “咳咳……”枍王清了清嗓子。
    “宋迎的原話是這麼說的，‘那一碗鹹肉麵，桌上價牌寫得清楚：十文銅錢。就算加個煮蛋，總共才十三文。可小公子掏出來的銀子，生意人眼一瞧，便知有二兩還多。在我後陵朝，一兩銀子可兌換一吊錢，即一千枚銅錢。小公子定然掂量不出這銀子究竟多重，又或者不曉得一兩銀子是多少文錢。攤主也狡猾，欺負小公子不識得錢，也不明說，自己占了便宜去’……”
    枍王這邊說著，趙太妃和周圍伺候的下人們，各個都笑起來。
    隻有珩王，因怕方擷惱他，雖想笑，又不敢十分的笑，皺眉強忍著，臉色很是難看。
    枍王止住眾人，故作正經的補充著宋迎的話：“宋某聽說，大戶人家的公子見了街邊喜愛之物，都是自顧自拿了去玩，早有後頭跟著的人替他結賬付錢，如何能識得錢？所以從小公子的舉止上看，宋某斷言，小公子家裏人的官職，起碼有正二品。”
    他學著那宋迎端方周正的模樣，一口一個小公子，竟是惟妙惟肖。
    旁邊眾人更笑的七倒八歪，原本站規矩的宮女太監，也都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珩王也有些撐不住，伏在桌上掩著麵，身子卻不住的顫抖。
    趙太妃道：“那宋迎還真是個人物，說話一道兒歸一道兒，有理有據，笑的本宮兩腮都痛了。”
    “什麼有理有據！”方擷遭人這樣打趣，又被在場所有的人看了笑話，自己回想著，也覺得丟人，嘴上卻仍然不服軟，“小王哪裏就連個錢都不識得，不過身上沒帶銅板，隨手給他些銀子罷了。小王哪次打賞下人沒有個十兩二十兩的，還在乎那二兩多？”
    “好，好。”枍王連忙道，“我們都曉得，六弟你最知道錢了。別說是錢，連那五穀六穀的，都分得清楚，絕不像那些紈絝子弟。”
    方擷知他故意戲弄，更羞得滿臉緋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
    忽然，寬大的桌布下，有人伸了手來握住他的袖口。
    方擷抬眼看時，皇叔笑盈盈的望著他，眸中滿是寵溺之色。
    方擷愈發覺得難堪，仍低了頭不支聲，卻悄悄將手指滑出衣袖，硬擠進那人掌心，尋求安慰般的揉捏廝磨。
    “宋迎此人，非同尋常。”
    席麵上，珩王不著痕跡的引開話題。
    “我看他一副老實樣子，哪知內裏這麼狡猾。”方擷賭氣般的說，“依我看，就中了進士也做不得好官。”
    枍王搖著頭笑道：“你也別盡說孩子話。人家不過眼尖，看出你的底細，怎麼就成壞人了？”
    頓了片刻，又向珩王道，“我欲私下著人查探，摸摸他的品行習性，不知皇叔以為如何。”
    珩王淺淺的抿了一口酒：“不必忙。你此刻身為監閱官，一言一行都成眾矢之的。便沒有今日這些話，本王也打算提醒你倆，不可過分接觸應考士子，免得被有心人瞧見，日後憑添許多麻煩。”
    “可宋迎……”
    “本王對這人也有些興趣了。”珩王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味酒意濃醇，“自會安排人去探他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