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趙趙清晨從客房出來走進飯廳時，就瞧見程律師端坐在飯桌旁，舉止優雅地吃著早餐。他的手白皙漂亮，握著筷子時，骨節顯得格外修長。
    昨晚在飯廳與沉默不語的程律師麵麵相覷，她尷尬之餘強迫著自己灌了一瓶子的水，隨後回到客房，一晚上雖是沒少起夜，但睡眠質量倒是出奇地好。
    “米小姐昨晚上休息的好麼？快過來吃早餐吧！”李媽端著煎蛋，從廚房出來，揚著笑臉，招呼她入座用餐。
    “挺好的，”她瞧著程律師身側早已擺放好的餐具，垂著頭走過去慢慢坐下。
    “米小姐中午回來吃飯麼？”李媽站在飯桌旁，盛了碗豆漿遞給她，“一會兒老曾帶我去超市，米小姐跟程少爺一起去上班，要是中午也一起回來吃飯的話，我就再多買些菜。”
    “這……就不用了，我中午在公司附近吃就行了。”米趙趙被李媽所說的“一起去上班”和“一起回來吃飯”嚇得嗆了口豆漿，她捂著嘴，壓低咳嗽聲，搖搖頭。
    “我們中午回來吃飯。”程律師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擦嘴，起身同李媽說完話，扭身出了飯廳。
    “少爺大概是不好意思了，”李媽說完，自己咯咯地笑了起來。
    米趙趙覺得“不好意思”這個詞完全不可能跟程律師搭上絲毫關係，她試著想了想程律師低垂著頭，緊抿著嘴，紅著耳朵、脖子和臉的模樣，猛地打了個冷戰。還是“寒冬臘月”這樣的詞更適合他。不過……等等，米趙趙後知後覺地想起程律師離開飯廳前說的“我們中午回來吃飯”，喝到嘴裏的豆漿，怎麼也咽不下去了。
    “米小姐不用著急，程少爺這會兒一定在客廳看報紙等著您呐！”李媽笑著把一碟小菜擺到米趙趙跟前，“快來嚐嚐這碟醃菜。”
    米趙趙夾了筷子醃菜，苦笑著塞進嘴裏，味同爵蠟。
    “為什麼要搬出去？”程律師手搭方向盤，聽了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人字斟句酌地說明會盡快找到合適的房子搬出去的意圖後，目視前方，半響才冷冷開口。
    米趙趙姿態謙卑地陳述完，聽到程律師的問話，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昨晚你朋友打電話給我，”程律師說得慢條斯理，不知道是不是米趙趙自己的錯覺，她竟覺得程律師的聲音中似是帶了些笑意，“說一切不以戀愛為前提的接吻都是耍流氓，還說既然都是接吻的關係了，怎麼能讓對方住在外邊。”
    米趙趙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間都衝上了腦袋，慌亂的心跳伴隨著程律師的話在耳朵裏循環播放，她低下熱辣辣的臉，感到前所未有的丟人。
    程律師瞥了眼身側米趙趙的窘狀，嘴角微微上揚，“我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她是人來瘋。”米趙趙紅著臉，偷瞄了眼程律師，神情尷尬。
    “我那天很清醒，”轎車行駛平緩，程律師沉默片刻後開了口，“你在意的應該是這一點。”
    米趙趙聽懂了對方的意思，心裏卻比之前更糾結了。
    剩下的路上，程律師專心開車，米趙趙認真想著心事，誰都沒再開口說話。等車最終停下來的時候，米趙趙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大廈正門，回過頭看向目光投向車外一處的程律師，她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就瞧見麵容困頓神情稍顯萎靡帶了一臉傷的米霖從他的車上下來，正朝這個方向看過來。
    “你們應該有事要談。”程律師說話時，一直看著不遠處的米霖。
    米趙趙這時候其實並不想見米霖，更不用說交談了，但她瞅著程律師的意思，似乎是讓她在這裏下車，跟米霖好好談一談……但是，在大廈正門下車的話，可就不是光和米霖有事要談這麼簡單了。
    “需要我給你開車門？”程律師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不需要、不需要！”米趙趙解了安全帶，擺擺手，瞧著程律師神情難測的表情，心髒突突直跳。她下了車，目送程律師的車子離開，心裏有些小小堵悶。
    “我以為你在陳曉那裏……”米霖看著來到身前的米趙趙，神情嚴肅，“她清早跟我說，你昨晚被程圭穆接走了，所以你們已經在一起了？然後這麼快就同居了？”
    “我馬上就要上班了，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你在這裏胡思亂想，”米趙趙瞧著米霖憔悴不少的臉，垂下眼瞼，聲音平淡，“你是我哥，我知道你很關心我，但我不會再住在你花錢買下的房子裏了。我也沒有跟程律師同居，這幾天等我找好房子就會搬出來，至於我跟程律師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不適合你。”米霖此時已經沉下臉，“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不同意，爸媽也不會同意，你們差太多了，不會有幸福的。”
    “我跟被你看好的高源在一起就有幸福可言？”米趙趙把之後要說的話憋了回去。她如果真的開了口，一切就都變不回去了，她和米霖的關係，父母和米霖的關係，以及他們全家的關係。
    “高源哪裏不好？”米霖此時的心裏是火大又憤怒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程圭穆和米趙趙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光是意識到這一點，就已經止不住地顫抖，他閉上眼，努力平複著粗重的呼吸，“高源有哪裏不好，爸媽滿意，我也很滿意，你隻是被程圭穆迷了心竅，但他那樣的人又怎麼會看得上你，你的家事、學曆、外貌中有哪一點能夠勝過他眾多的追求者？別傻了，每個女人都有公主夢，可不一定都能嫁給王子的。”
    “高源適合的難道不是你麼？”米趙趙冷笑，“你做得夢已經夠長了，也該是時候醒醒了。”她說完，不再理會米霖，轉身走進大廈，在她的身後，米霖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神情落寞又悲傷。
    米趙趙搭乘電梯到達12樓，途中一直在想米霖說的話，越想越煩躁。等電梯門一打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站在電梯口的陳玲已經一把攬過她的肩膀，笑得一臉神秘。
    “大清早的你沒事鬼笑什麼，看著怪嚇人的。”米趙趙掙紮幾下，沒掙開對方的手臂。
    “前幾天不知道是誰同我叫著喊著地說跟程律師沒啥關係沒啥想法的人，今早上就在大廈正門從程律師的車上下來了，你同我說說，這個人是不是不想在這大廈裏邊混了啊？”陳玲扭著頭，一瞬不瞬地盯著米趙趙，期間不忘發出桀桀怪笑聲。
    “你也看見了？”米趙趙在心裏安慰自己，也許隻有少部分的人看見了也不一定，可是她又想起陳玲的八卦屬性，覺得哪怕隻有她一個人知道，整座大廈這時候也都應該知道了。
    “程律師的車再低調咱也是認識的好麼，再加上大廈人人會背的車牌，你覺得你從車上下來會不被別人發現，太天真了！”陳玲笑得歡愉，“更何況是在上班高峰的大廈正門，想不被看見，除非大家都得是瞎子。不過，不得不說，你倒也是心機婊一枚，這一番舉動，你可知道你已經遭了大廈裏多少女性同胞的恨了麼？”
    “瞧你這架勢，一定也沒忘了給我添油加醋，”米趙趙的心思一直在其他的事情上，對於陳玲口中的話，其實也沒太在意。
    “這次難道你真把程律師給拿下了不成？”陳玲瞧著米趙趙麵上神情，見對方沒像往常一樣極力撇清與程律師的關係，不免有些吃驚，“快給我講講這其中的精妙之法。”
    “找個涼快的地方，自己去玩吧，別在這煩我。”米趙趙倒是也想知道什麼精妙之法，隻是一想到程律師，她這心裏又開始堵悶得慌了。
    八樓的事務所內，劉秘書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剛站起身就被幾人圍住，她瞧著對方麵上充滿希翼的神情，哭喪著臉，“你們覺得我敢問麼？”
    “你跟在程律師身邊的時間最長，這事兒放眼咱們整個事務所，也就你能問了！”
    “是啊是啊，再說了程律師這會兒沒準心情正好，你一問沒準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了！李姐你也一定特好奇吧？”
    “真的是上次把程律師砸成重傷的那個女的，叫什麼來著，對了，米趙趙，對方真的跟程律師一起來上班的？我脆弱的小心肝啊！”
    “李姐，程律師待人一直冷冰冰的，這次不會是真的吧，都快好奇死我們了，你就為了我們能夠專心工作，一會兒去給程律師送文件的時候一定要問問啊！”
    劉秘書瞧著眾人七嘴八舌，無不是好奇程律師與米趙趙的關係，她雖然知道些緣由，但想到平日裏程律師的威嚴，覺得送文件也變成了一件苦差事。
    劉秘書還記得她慕名而來，毛遂自薦想在程律師手底下工作的時候，程律師剛從一家頗有名氣的律師事務所辭職為他自己的事務所尋找適合的辦公場所。從繁華的S市離開，來到陌生的C市，她直到現在都不明白他這樣做的原因，可是當她回想起摔下樓梯雙手護住對方的程律師和出現在程律師居住的小區內的米趙趙時，她好像又有些明白了。
    “還有事？”
    劉秘書循聲與辦公桌後麵無表情的程律師投過來的視線對上，立馬元神歸位，使勁搖頭，“沒事沒事。”
    “剛才很吵，在議論什麼？”程律師垂首看著手中的文件，隨口問了句。
    “這個……”劉秘書為如何委婉又不失直接，得體又不會被訓想著說辭，最後她搖搖頭，決定還是三緘其口，方為良策。
    “訂兩張今天晚上的電影票。”
    劉秘書以為自己幻聽了，她盯著程律師的嘴，神情可說得上驚悚，“電影票……兩張麼？確定是兩張今晚的電影票麼？是去電影院看電影時用的票麼？”
    “嗯，”程律師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手中的文件，但劉秘書不大明白，一張法院通知單有必要看的這麼認真麼？
    她帶著程律師交代下來的任務從辦公室裏出來，圍在門外的一群人跟在她身後，似乎等著聽她打探到的消息。
    “今晚，電影院有什麼好看的電影……”劉秘書打開網頁，抬起頭問眾人，“是可以推薦給程律師的？”